此时此刻,她才明白那郡主为何单单针对她——因为她拦住了怀安少女登上楚王妃宝座的脚步,又成为替代公主和亲的不二人选。从入宫的一开始,阿初就落入她的圈套中。
她好恨!
从小到大,虽然生于宅门之中,然而阿初受到了母亲极好的保护,几乎没有被牵扯到家族的恩怨斗争中。她以为自己可以与世无争置身事外,可是她得到了太多,也注定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那个宋监正还说,她不仅命中无子,还克夫。
她不信这荒谬至极的言论,可是太后信,皇帝信。也许太后不相信她和那所谓的景王有了私情,然而众目睽睽下证据确凿,指证人还是当朝的公主和郡主。
现在,杨琰在做什么呢?是他故意引诱自己入宫,还是在怨恨自己与景王‘私通’?
一连三日,迎接阿初的只有冷饭冷菜,和无尽的寂寞。
她从未来的楚王正妃,变成为家族蒙羞的不孝女,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然而顾忌到景王的态度,宫中迟迟也没个反应,孟家只能摇头叹气,出门恨不得将脸捂住。直到第三日黄昏,阿初才见到了表妹木荷。
“阿初,阿初?”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木荷跪坐在地上,望着她,眼泪落了下来:“我来看看你。你瘦了好多。”
阿初任凭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平静道:“这倒是无妨。”
“看到你如今处境,我好心酸。”她低声呜咽,道:“如今京都传言,你与燕国景王早有私情,我来时,看姨母面色甚是难过。阿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怪我对人从未有防备之心,才落得如此下场。”阿初静静地闭上双眸,淡淡道:“妹妹……愿你日后不要如我一般,轻信于人。”
“是。”木荷低声道。
木荷才走,公主杨思锦驾到了。
阿初依礼下拜,杨思锦瞥了她一眼,倒有些诧异这少女的镇定。她坐在房间中央的交椅上,试图用慈爱的语气道:“你别怕,我既然是你的大嫂,就一定会帮你。”
然而杨蓉可是她的亲妹子,阿初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果不其然,公主道:“如今你名誉尽毁,除了嫁给景王,怕是无人敢娶你。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蓉儿也是无辜的,要怪,只能怪楼家的势力太大,我们皇家也要看他们几分薄面。我所能做的,就是确保你风风光光嫁给景王,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从此衣食无忧。”
那杨琰呢?她想了想,没问。
杨思锦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顿了顿,又道:“二哥很伤心。你以后嫁为人妇,就再也不会见他了。”
不知为何,她想哭,却生生地忍了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低着头,看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模糊。她好恨!却不知道该恨谁!
这一场粗制滥造的戏剧,无人点破,无人质疑,只因权势滔天,无需再说。
杨思锦临行前,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的哥哥,孟黎,似乎是参加明年春闱吧?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中榜了呢。”
也许是杨思锦的威胁起了作用,接下来的几日,陆续有家人来劝她接受现实。
大概是怕她一时想不开,门口还蹲着俩丫头,时不时隔着门缝瞅一眼,怕她寻了短见,无法向宫里交代。宫中也终于颁布了旨意,册封孟云初为灵寿郡主,于次月初嫁给景王为妃。
算起来,也不过十余日了。
先前给阿初准备了极多的嫁妆,加上宫中的大量赏赐,她的陪嫁十分丰厚。外面的事情阿初一概不知,她痛恨着自己和一切,以及那凭空冒出来的燕国景王。自从宫中颁旨后,她的一举一动被严密监管着,阿初只能绝食。
绝食的第二日晚,孟家二老爷孟良乔就亲自来看望她了。
他看着阿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旁边丫鬟捧着各色饭菜。他怒道:“爱吃不吃!你想死,也别拉着全家人一起死。你以为我和你娘想让你去和亲吗?不想!但是抗旨,整个家族都会遭殃的!我们养育了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遭这个报应?”
他发完火后,又叹了口气,捋着胡须道:“为了你的事,现在全家人担惊受怕,你祖母都病倒在床了。我们是普通人家,斗不过他们的。何况你哥哥的前途,全在你的身上。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楚王也好,景王也好,你坐上正妃之位,无人敢轻视你。你若是还念着楚王,不妨死了这条心,怀安郡主已经被指为楚王妃了。”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沾湿了枕巾。
“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末了,孟良乔叹息道:“你也不小了,别太自私。”
父亲离开后,阿初怔怔地望着上空,脑海里一片空白。的确,她曾经指望楚王能救她,指望着别人能还她清白……可是,没有人。
她若是想离开这里,唯有嫁给景王。
成亲是什么?
不过是住在一起,同床异梦。
成亲那日,阿初静静地坐在床上,喜娘和陪嫁丫鬟早已给她打扮好了一切。因为是以郡主之尊嫁给燕国景王,成婚之前,她理应前往皇宫觐见陛下。
喜乐声起,柳橙小心地扶起她的手,在孟府众人的参拜下缓缓步出府门。隔着盖头,无人能够看到阿初的表情。唯有柳橙感受到她手的冰冷和颤抖,心中一片酸涩,却只能小声地提醒:“姑娘,小心台阶。”
迈出这道门,从此嫁作他人妇,再也不是孟家女了。
阿初咬紧了下唇,此时孟黎走到她的身前,微微躬身,阿初便伏在了他的背上。兄妹二人平日里便无甚交流,此时孟黎也只是沉默地将她送到花轿前,看着她入轿,站在外面想了又想,道:“阿……阿初,你保重。”
良久,才听闻轿内一道细微的声音:“嗯。”
随着花轿的抬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阿初在摇摇晃晃中离开了孟府。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却忍不住在想,入宫面圣的时候,杨琰可在旁边?她该如何应对?尽管宫中老嬷早已教她礼仪,可阿初真怕见到杨琰的那一刻,泪如泉涌。
可她哭什么?她有那么情深意切吗?她只是恨!
然而这份恨意是空乏无力的。阿初捏了捏鼻尖,眼圈通红。没有新嫁娘的喜悦和娇羞,入了宫后,她几乎是板着脸走下轿子,僵硬地朝着当今天子下拜,丝毫没有去看周围密密麻麻的皇亲贵戚中,是否有杨琰的踪影。
好像有人在唏嘘,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同情。在数道复杂的目光中,阿初跪着听完了皇帝的褒奖。接了旨后她才抬起头,看到那个穿着明黄色黄袍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眸,杨琰果然酷似他的父皇。
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