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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开了唇。

    十五往后退了一步,秦远没拦着。他一个转身就往外跑,跟身后有狗追他似的。一路狂奔至院里,被冷风一吹,面颊还烫得能摊鸡蛋。旺儿正指示人扫去院里的积雪,一回头看见个大红脸,吓了一跳:“你来做什么?”

    “帮,帮你们扫雪。”十五如是说。

    一对冤家混混沌沌别别扭扭地又和好了,秦远房中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一夜过去,正是除夕,从一早开始众人便忙碌起来。所有丫鬟穿戴整齐,齐聚房内,一同为秦少爷打扮。秦远戴冠佩玉,一身华装,配上俊朗少年容貌,足显贵气。

    “今日你定得累着了,”秦远在一旁看十五穿戴,“事情极多,根本不是过年,像是打仗。”

    十五自己为自己束发,点了点头。他又不是从没在秦府过年,怎会不知年节时分这处是何等遭殃,早已做好准备。秦远却心里牵挂,只让他若太累便回来歇着,临出门前,还向房中下人吩咐:“今夜我们院里另用一顿年夜饭,且先备着酒菜。”

    诸人皆应,各自忙活去,在此不提。

    秦府主子一早便聚齐,全府除贴身人外的下人皆出来,为整府除尘。崭新的红联红灯皆挂上,满府赤红。至了中午,主子们用过团圆饭后,厅内悬宗谱、设香案,来往小厮尽挑干净条顺的,宰牛羊,送供品,香火点上,预备请神祭祖。正门来往逢迎亲眷,车马辘辘。东厨嘈杂,厨娘连着丫鬟小厮忙得面白嗓哑,只见人影穿梭,烟火大盛。四处是吆喝声、叱骂声,谁谁闯祸,谁谁偷闲。直至除夕夜垂,秦府大宴,灯火通明,山珍海味如流水般上来。准备好的戏班子已然开唱,室内炭火烘得极其旺盛,温暖如春,秦府主子、旁支亲戚各落座,另有年岁久了的府中老人亦被邀来,众人觥筹交错。

    十五打点得当,一日忙下来,亦有些疲倦了。他立于秦远身后,待宴至中途,他弯腰道:“我出去片刻。”

    秦远侧头小声:“先去吃些东西再玩。千万小心,外边落雪了,摔了不是闹的。”他顿了顿,又温声道,“知道你累了,待会直接回屋,莫来这凑热闹。”

    十五嗯了一声,悄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他自去东厨,拿了些饭菜,用食盒装了。别人知堂少爷青睐,都不敢拦。他一手提饭盒,一手提灯,一路至王厨娘所在的院里。府里的老嬷嬷们都被主子请去共同用膳,唯有王厨娘没去。认真算来,他已有数日没来一趟。之前是他病着,后来是跟着秦远来往应酬太忙,短了空闲。虽一直未听说她出了什么事,然今日是除夕夜,天下同庆,他见王厨娘不来,心中到底牵挂,还是亲身来看一眼。

    小院仅亮了一屋的灯。十五进去,站于内间的门帘外,只觉房内阴冷昏暗,地上只有一盆炭,已烧尽了。内间晦暗,模模糊糊中床榻上隐约躺着一人,并无声响。十五小声:“王姨?”

    他连着抬高声音,叫了几声,屋内方有人勉强答应。他进屋去,只见王厨娘面色灰败,如同枯木,透出一股颓败的死色来。

    “姨!”十五大喘了口气,立马摔下食盒,重抱炭进来烧着,再去烧水暖汤婆子,将王厨娘冰凉的手脚捂着。又去煮热姜茶,端回去给人生生灌下。一切了当,他的呼吸都似利剑,在寂静阴冷的室内刷然作响。他浑身是汗,尽力让自己小声喘息,于床榻旁半坐,将王厨娘抱起。多日无人照料,她身上一股恶臭。浑身枯瘦,显是冻着了,无力而脆弱。不知是何时摔的,面上手上尽是大块不散的淤青。她方才又昏了一回,这回恍然醒了,开口问他:“十五,什么日子了?”

    十五:“除夕了,姨。”

    王厨娘:“我该走了。”

    十五猛地呼吸一窒,声音骤然急切起来:“说什么胡话!我这便去请大夫去,熬过了年,便能好。”

    “我都活了大几十年了,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够了。”王厨娘的声音沙哑,“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她勉强睁了睁有些浑浊的眼睛,细细看着眼圈通红的少年,怆然泪下:“我走了,十五还吃得饱么?”

    十五惶惶然摇头,猛地起身。他在大雪中狂奔而去,仿佛是消匿于雪中的白鹿一般。在进院的石阶上他摔了一跤,满头满身都是雪泥,滚起来又接着跑,入房,翻箱倒柜地找。多亏他近日管房中事务,一阵七翻八落,竟真被他寻出一把人参,是秦远预备年节送礼的。他将那雕花木盒给扔了,人参攥在手里,飞速往回疾奔。他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直直跪在床榻之前,哆哆嗦嗦用牙硬咬了一片下来,塞进王厨娘的嘴里。

    爆竹声响,一岁除去。

    十五头脑昏昏,只知嘴中不断唤人,却无声回应。炭盆自己熄了,风雪大来,呜咽作响。

    “十五!你来作什么?”清风站于厅外,手上端一托盘,上边摆着数个小锦袋,给太太他们打赏用。她见了十五面色苍白,浑身是狼狈的雪,走来时仿佛是飘着的,吓了一大跳,忙道:“你怎么了?蠢脑袋,你可千万莫进去!刚守了岁,你这样子难看死了,太不吉利,得被太太骂死。”

    十五缓缓:“王姨去了。”

    清风低呼一声,又惊又慌,半晌,道,“那也不成,大喜的日子,见了白事可得了……”十五平静看了她一眼,她自知失言,干巴巴接道:“那,那你要怎样,姐姐尽量帮你。”

    十五沉默许久,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茫茫然说:“我想见少爷。”

    他又重复了一遍,“想见他。”

    第33章

    室内红灯高挂,极其暖和,来往丫鬟小厮都只着两件衣,脚步匆匆为人更茶换水、送点心宵夜。高台上戏班子方歇,台下主座上的主子们却还守着夜,纵是已疲了,亦都强撑着露出精神面貌来。有些年老的嬷嬷早已撑不住,但主子未动,又是大好年节,她们亦不宜出声,一个个坐着打盹。倒是有刚进府没几年的小丫头小男孩,一个个上前去说唱逗乐,领了主子们给的压岁钱,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千恩万谢地下去了。已到这个时辰,全府下人近乎都集聚于此,领一年到头的赏钱。今年秦远带着他爹给兄长的支援来,使家库大大充盈,发的赏银压岁都比往年多。下人们都满面喜色,挨个排着队,上前去磕头谢赏。

    清风的鬓角皆是雪粒,匆匆端着赏钱袋子上来,为老爷太太送上,正收了托盘,从主桌后退出去。经过秦远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道:“堂少爷,十五说想见您。”

    秦远眉头一跳:“他怎么了?”

    “应是王厨娘走了,他难受得紧……”

    秦远险些站起来,好容易按住案几,颔首示意他知道了。清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