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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氏道:“这有什么可劳烦的,我从小儿在许府里都是做这一套长大的。只是那会儿朝不保夕,直到现在……我心里才平稳呢。”

    阿弦听说起许府的不堪往事,便不再做声。热水泡了脚,又吃饱了,整个人困倦不堪,便想明日再做计较就是了。

    回到房中倒头就睡,睡梦中依稀听到爆竹之声不绝于耳。

    次日早上醒来,窗棂纸上泛白,阿弦推开窗看了眼,地上雪了一片,屋门口处却已经被扫出了一条干净小径。

    阿弦先是一惊,继而反应过来是虞氏所为,便重重地又倒了回去。

    头落在枕上,忽然觉着底下有什么硌着,阿弦扭了扭脖子,回想起来从昨晚上就有些不舒服,只是太倦了未曾留意。

    还以为误压了什么东西,随意举手顺着枕头底下摸进去,片刻,却自里头摸出了一个红色的缎封。

    阿弦意外,不知这是何物。

    半晌拆开看时,却吃了一惊,原来里头竟放着十枚整整齐齐的开元通宝。

    猛然直起身子,阿弦定睛看着面前的铜钱,“开元通宝”成于武德年间,由书法大家欧阳询制词书写。

    阿弦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就算是最艰难的时候,在除夕夜晚,老朱头都会给她一两枚通元宝钱,寓意“压岁”。

    先前并不懂事,得到一枚铜钱会高兴许久,然后不知不觉就花光了,后来在桐县定居,阿弦渐渐长大,老朱头的食摊也很好,压岁钱也渐渐增多。

    阿弦起初还攒了些时日,把那些钱都串在绳子上藏在箱子底儿,珍爱摩挲许久,却终于因种种别事儿零散用尽。

    这次忽然看见熟悉的此物,阿弦如何能不惊心。

    呆看了片刻,阿弦叫道:“虞姐姐!姐姐!”才要下地,虞氏从外转了进来:“何事?”

    阿弦举起手中的钱币:“这是从哪里来的?”

    虞氏一愣,上前看了看:“这不是寻常的宝钱么?莫非不是十八弟弟的?”

    阿弦将宝钱紧紧地攥在掌心。

    当然不可能是袁恕己,因他不知此事,且昨夜他跟自己在一起,而以袁恕己的性子,如果要给她,自然当面就给了,何必如此。

    但……

    在桐县的时候曾有一次,阿弦拿着宝钱炫耀,给陈基知道了压岁钱之事。

    于是次年春节,年陈基便也给了阿弦十个钱。

    阿弦惊喜之余不敢要,陈基还道:“伯伯给你的你怎么就要了?哥哥给你的就不要了?”

    阿弦这才喜滋滋地留下。

    “难道是他。”阿弦有些不敢相信。

    这日阿弦来至周国公府,却得知贺兰敏之昨儿进宫赴宴,吃醉了酒,现在还未起身。

    阿弦便对云绫说起虞氏之事,云绫笑道:“先跟你你总是推辞不受,所以主人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把人送了去。”

    阿弦道:“不管送哪位姐姐过去,我只是怕委屈了他们。”

    云绫道:“送别人过去,她们委屈或者有的,但绝不是小虞,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她能活命,看着像是主人相救,其实却是因为你。小虞虽然命运坎坷,却是个颇有心的人,她一心向你,你就不要辜负就是了。”

    阿弦道:“公子舍得吗?”

    云绫笑道:“你看府中这许多人,他高兴了,当猫儿狗儿似的逗弄逗弄,不喜欢了,一概撵了打了,都是有的。”

    云绫面上掠过一丝阴翳,复道:“你也该知道主人的性子,所以小虞过去,别人兴许觉着是她落下高枝儿自讨苦吃,我私心里觉着,却是她的明智之选。”

    阿弦向来觉着云绫是个冷静通透的女子,又也的确明白敏之的性情,于是点头。

    有小丫头匆匆道:“主人醒了。”

    云绫跟阿弦忙来到里间,果然见贺兰敏之披着一袭海蓝色的袍子从里走了出来,头发仍是披散着,显得十分慵懒。

    敏之挥挥手,众人无声退下,包括云绫。

    他看着阿弦:“你昨儿玩得可好?”

    阿弦不知他指的是什么,敏之道:“我不是送了个美妾过去么?”他斜睨阿弦,忽然嗤嗤地笑起来道:“有美人儿投怀送抱,你可开了荤不曾?”

    阿弦皱眉,只当不懂:“多谢公子美意。”

    敏之道:“看不出来你瘦歪歪的,倒是挺可人疼。小虞人虽在我这里,心却早在你身上了,好好对她就是。”

    阿弦暗中翻了个白眼。

    敏之吃了口淡酒:“你最近给我惹了些事出来,我反赐你美人,若此事给武三思知道,又要跟我不依起来。”

    阿弦疑惑道:“梁侯怎么了?”

    敏之道:“我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昨儿在宫中吃的半醉,他忽然质问我,为什么指使手下人多事。”

    昨夜因是除夕,皇家也自有团圆年饭,除去几位亲近功高大臣被邀进宫外,梁侯武三思,周国公贺兰敏之、甚至连司卫少卿杨思俭等皇室宗亲当然也在被请之列。

    宴席上酒酣耳热,良久方散,因天雪,众人多半乘车坐轿而归。

    贺兰敏之走出的慢,才跟太子李弘告别,走出几步,就被梁侯武三思拦住。

    敏之道:“梁侯何故拦路?”

    武三思道:“有一件事不解,想周国公为我解惑。”

    敏之道:“哦,不知何事?”

    武三思道:“周国公府内,是不是有个叫十八子的小跟班儿,原先在大理寺厮混过的?”

    敏之笑道:“正是我得力的人,如何?”

    武三思哼道:“那不知周国公你这得力的人,闯入东宫,在太子面前大放厥词的举动,也是周国公应允或者教唆的?”

    敏之早从李弘口中听说此事,因笑:“梁侯好似十分不悦?”

    见左右无人,武三思上前一步,低低道:“先前我告诫过你,关于太子的事你不要插手。先前明明就有个极好的坑,他已经奋不顾身地跳了进去,你干什么又巴巴地派个人生生把他拉出来?”

    敏之道:“原来你说的是太子弹劾袁恕己一节?”

    武三思道:“何必装傻?你如果是想在太子面前装好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假如是李家的人在上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跟我这样的‘外戚’一脚踩死!你不要巴结错了人!”

    敏之笑道:“我巴结谁了?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外戚了?”

    “你!”武三思脸色一变,“你若不是外戚,为什么又改姓‘武’,陛下跟娘娘口口声声叫你武敏之呢?兴许你心里不把自己当外戚,但在世人的眼里,你跟我却也都是一路货色!”

    话音未落,敏之猛地抬手,竟紧紧地攥住武三思的肩头:“你再说一遍?”

    肩胛骨发出难以承受的细微声响,武三思吃痛,额头汗落:“放手!”

    敏之将手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