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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门出了如此不幸之事,阿弦不由心生恻隐。

    虽然敏之性情变幻莫测,但在跟随他的这段时间里,阿弦冷眼旁观,知道他对待魏国夫人跟对别人不同,到底是手足情深,骨血亲情。

    如今贺兰氏不幸离世,只怕敏之会极为难过。

    可虽然心里这样想,阿弦却有些“不敢”回周国公府。

    这一天,她出了户部,带着玄影,不知不觉来到周国公府前的街口,犹豫着要不要登门去打听一声。

    正徘徊中,身后有人道:“弦子!”

    阿弦回头看时,却见是身着常服的陈基,没有穿禁军服饰的他,含笑招呼,乍一看就如同在桐县一样。

    阿弦道:“大、陈大……”

    那声“大哥”差点儿冲口而出,但背地里如此称呼是一回事,当面却是另一回事了。阿弦索性闭口不语。

    陈基却不以为意,笑道:“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阿弦忽然发现他有些满面春风:“你找我做什么?”

    陈基道:“我……”才要说,却又不提,只笑道:“没、没什么,只是上次我说过,咱们许久没有好生聚一聚了,如今我正好儿得闲,请你吃饭如何?”

    阿弦越发疑惑,细看陈基片刻,忽然道:“你……莫非是又升官了?”

    陈基脸上的笑微微敛了几分,有些无奈地小声道:“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阿弦看他露出这种神情,本想解释说并不是她“看见”什么,而是胡乱猜测的。

    可是转念一想,又何必解释:当初他走开,不就是因为这个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陈基又笑道:“好吧,既如此,我便告诉你就是,我的确是又升了一级,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想找个借口跟你聚聚而已,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一起去好么?”

    阿弦默默道:“恭喜你啦。”

    如今陈基已是正六品司阶,虽看着品级不算太高,但在军中,这已算是小有名气实权在握的官儿了。

    就算是对长安城里那些中等的官宦人家子弟来说,这也是个极体面的好差,而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地人来说,陈基更毫无疑问是独一份。

    阿弦心里滋味难明,想拒绝他,但看着陈基微亮的双眼,想到先前他的诸般迁就……又狠不下心来。

    阿弦勉强道:“我今日还有事,想去周国公府一趟,改日如何?”

    她怕陈基以为自己是故意拒绝,才把要去周国公府的事和盘托出。

    不料陈基听了,问道:“你去周国公府,可是因为魏国夫人不幸殒没之事?”

    阿弦道:“是啊。”

    陈基盯着她,忽然道:“我觉着你还是不要去,周国公如今正是悲痛之时,他那个性子……伤心欲绝的时候指不定又作出什么来,你何必去冒险呢?”

    阿弦本也在犹豫,可现在为避开陈基,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去他府上问一句,未必就会见到他的人。”

    正要转身,陈基举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拦住:“这个时候瓜田李下,你还是不要去。”

    刹那间,阿弦的眼前忽地出现丘神勣的脸,他凝视着“自己”,笑得阴测测地:“你这小子能屈能伸,又极为识做,当个区区中候是委屈了。”

    阿弦猛然挣开自己的手臂:“你……”

    陈基诧异:“怎么了?”

    阿弦顾不得禁忌,脱口问道:“是丘神勣……提拔的大哥吗?”

    陈基脸上的笑已有些勉强:“我在你跟前儿真的半点儿私都没有。不错,正是他。”

    阿弦问道:“为什么?”

    陈基眼神闪烁,终于道:“原本是武家兄弟毒杀魏国夫人那日,逃出宫中,正好儿被我带人遇见,将武怀运擒拿,这一幕正被丘郎将目睹,如此而已。”

    阿弦不置可否,眼中仍有狐疑之色。

    陈基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两相对,彼此沉默中竟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尴尬。

    连玄影也感受到那股尴尬之气,不由呜呜乱叫数声。

    陈基咳嗽了声,方说道:“弦子,我知道你仍是有些记恨我,所以不愿意跟我一同吃饭,你不去也成,你知道我是不会难为你的。可你若是……若是还有那么一分听大哥的话,那就答应我别去周国公府,好么?”

    陈基说完,又补充道:“我实在是信不过周国公,也实在是放不下你。”

    阿弦见他正言相劝,本觉着有些异样,听到最后一句,才道:“我知道啦,多谢。”

    陈基去后,阿弦终于决定还是听他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贺兰敏之乃是周国公,家中不幸,必然会有朝臣跟皇亲等慰问,且又有娇妻在侧,云绫陪伴,不管如何,总不缺她一个曾经的“跟班儿”。

    转身仍回平康坊。

    门前靠墙停着一辆颇大的马车,阿弦心不在焉,只扫了一眼便推门而入:“我回来啦。”可才进院门,就发现不妥。

    平日里这个时候阿弦回来,院中总会有饭菜的香气,而虞娘子听见动静,便会含笑迎出来。

    但是今日,院中冷冷清清,并没有任何气息,也无虞娘子的身影,阿弦正诧异,玄影向着前方堂下叫了两声。

    阿弦忙往那边急奔过去,还未进门,就已经看清。

    原来此刻堂下赫然坐着一人——身着素白的麻衣,额前也勒着一道雪白的麻布孝带。

    一张平日里桃花般艳的脸,此时透出些冷若冰霜的凌厉,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反是斜斜地侧坐着,转头看向虚空,身形看来空寞之极。

    正是贺兰敏之。

    阿弦想不到,她并没有去寻周国公,周国公竟自己找上门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贺兰敏之来到家中,又是为了何事?

    虞娘子却站在贺兰敏之身侧,见阿弦回来,勉强含笑:“如何才回来?殿下来了半个时辰,几乎等的不耐烦了。”

    阿弦道:“有件事情耽搁了。”

    忽然敏之道:“有什么事这样要紧。”慢慢回头,双眼竟然透红:“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对么?”

    阿弦对诗文上见识有限,依稀听出几分意思:“殿下……殿下节哀。”

    敏之道:“嘻,人人都叫我节哀,只是你们都非当事之人,刀没有扎到自己的心头上,当然都不觉着疼,你们凭什么装作一副假惺惺的同情模样,叫我节哀?!”

    他起初还笑,可很快,话声里的狂怒却似暴风飞舞,里头挟裹着许多锋利的刀子,会把人凌迟剁碎。

    虽然早习惯了敏之这样变幻莫测的性子,但是这一次的情形又是不同。

    阿弦噤声。

    虞娘子在旁,面露焦急之色:“殿下……”

    敏之不看她,忽然又用极淡的口吻道:“闭嘴。”

    阿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