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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正因如此,在知道敏之会对太平不利的时候,阿弦才会超乎寻常的愤怒。

    敏之家中蓄养无数美艳姬妾,肆意寻欢,毫无节奏,倒也罢了,正如他所说,有更多女子甚至自愿投怀送抱,可……他不能对太平这样。

    不是因为太平是公主,而是因为太平的年纪,却跟他先前遭受荼毒的时候差不许多,一个饱受摧残的被害之人,为何竟会成为如此残酷的施暴者,将自己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加在无辜的其他人身上。

    就像是一种丑恶之极的循环,——之前的加害者,通过暴行将自己的邪恶都“教给”了受害者,然后受害者又会去找寻新的被害之人。

    这是阿弦无法接受跟面对的。

    面对敏之的此刻,阿弦忽地想起了在桐县的时候,那欧家的骇人内情。

    阿弦看着敏之,因为能清醒地看到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不由双眸微热:“那人对你所做的种种,都是禽兽不如的行径,都是极为错谬有违天理的。殿下你明知是错,怎么能让这种恶行继续下去,你不该也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如果我天生也是那种人呢?”敏之忽然问。

    阿弦怔怔,而敏之幽幽地望着她道:“如果我天生就是那种肮脏的人呢?”

    “你不是,”阿弦尖叫,捂住耳朵,“他不是!”

    ——在她眼前,是那可憎的一张有些年纪而狰狞似鬼的脸,它喘/息着,对那惊慌失措苦叫不已的幼童道:“是你的错,你天生就是肮脏的,是你勾引我……”

    脸上却透出得意满足的笑。

    敏之望着阿弦:“你看见了什么?”

    阿弦慢慢放下发抖的双手:“我看见了那作恶之人。”

    敏之眉睫微动,似惊,似笑,又仿佛很平静:“哦?它……还好么?”

    “不,它不好,”阿弦深吸一口气:“它在轮回之中,受扒皮之刑,行刑从丑时开始,在中午时候结束,皮囊同血躯挂于钩刺树之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直到流尽第一滴血,次日子时又会恢复原样,这宗苦难,日日循环。”

    敏之的目光微微一亮,继而道:“你是骗我……”

    阿弦对上他的双眸:“是殿下你亲手杀了它,你本想好生折磨它,但是你实在是无法面对,所以一刀斩下了它的头。”

    敏之听了这句,浑身筛箩似的抖起来,然后他捧住头颅,仰头厉声大笑,但那笑声却比哭更难听。

    阿弦道:“殿下,不要……让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不要让它戕害了你在前,更荼毒你的心神在后。”

    敏之的身体忽然诡异地抽搐起来。

    阿弦叫道:“殿下!”

    敏之抱着头,并不看她,只是低低叫道:“走,快走。”声音沙哑,几乎分不清是敏之的声音,还是谁人。

    阿弦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的太平,地上的李贤,这种情形下,她又如何能够一人逃走?

    刹那间,敏之已抬起头来:“既然你这样能够鼓动人心,那不如就从你开始好了。”

    阿弦见他眼神又变,当即身形一晃,从旁边桌上一掠而过,到了榻前。

    才将太平公主抱起,还未转身,身后已经一股冷气袭来!

    阿弦闪身避开,那手却如影随形,猛地在她肩头扣住,五指如铁钩般尖锐有力。

    身体往后一仰,阿弦疼得闷哼一声,正叫不好,耳畔却听到敏之竟痛叫了声。

    同时肩头一松。

    阿弦抬头看时,却见敏之撤手,他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掌心,面上流露不可思议的神情。

    两人各自诧异,阿弦心头一动,即刻想起怀中所带的窥基法师所给的符咒,顿时如吃了定心丸般道:“摩罗王,你怎么了?”

    “你……”敏之抬头看向阿弦,眼中流露怨怒之色:“怪不得你如此肆无忌惮,窥基那个多事的混账给了你什么?”

    阿弦竭力定神:“这个不用你管,窥基法师一会儿便会来,你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

    敏之双眸眯起,似看穿她虚张声势之意:“你说什么?这不可能,窥基已经去了广福寺,等那里的事情处理完后,你们这几个,我也早就料理的妥妥当当,天/衣无缝了。”

    阿弦微惊,拧眉道:“广福寺的事,难道也是你从中捣鬼?”

    之前袁恕己陪着她前往广福寺,那小沙弥只说窥基法师急匆匆赶路去广福寺处置要事。

    当时阿弦就觉着这时机有些巧合,而且先前窥基还踌躇满志地想要快些除掉摩罗王,怎么会忽然间放下一切跑去了广福寺?

    “敏之”听阿弦叫破,便也嘶嘶地笑了几声,道:“不用一些法术,怎么见的我的高明,又怎会引窥基离开长安呢?”

    阿弦见他承认,心想这番僧果然诡计多端,连窥基不知不觉也中了他的道了,幸而窥基也不傻,暗中还是留了一手。

    想到怀中的“护身符”,阿弦心头稍安:“这么说,那天晚上在崔府院中,差点儿被逢生捉到的,就是你了对么?”

    “敏之”冷笑道:“那个碍事的畜生,不过……”他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打量阿弦道:“不过幸而是那畜生拦住我,不然的话,以我当时的那腌臜身躯,未必能够成事,只怕反被其害。”

    阿弦道:“原来你也害怕窥基法师的符,所以才又设计了今日?你为何要占周国公的身?”

    “敏之”实则摩罗王森森然道:“我只是并无元身,才畏惧那符咒,如果我仍是原本肉身的话,那符咒对我而言,不过是萤火之光。至于今日,也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我的魂魄若在一月内无法找到合适的肉身,就会逐渐地灰飞烟灭,思来想去,对我来说最合适的人,除了你,便是周国公了。”

    阿弦道:“当时是周国公请你进长安的,且向来礼遇,你竟这般对他?”

    “我同周国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摩罗王淡淡地说,“当初我被玄效伤了肉身,自知不会长久,正好周国公在招纳天下奇人能氏,我便应邀而来,周国公想要他的妹子重新还阳,我则也想找一个新的好用躯壳,你情我愿的交易之事,何必说起别的。”

    阿弦被他这几句堵了堵:“果然不愧是邪魔外派,出尔反尔,行事如此卑劣,你现在难道就看上了周国公么?”

    摩罗王道:“既然得不到最好的,得到可用的也是一样,何况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周国公的这幅身躯跟容貌,不愧是长安百里挑一的贵公子,若是被我所用,想必是前途无量。”

    阿弦虽然不喜敏之,可听了番僧如此,本能地喝道:“呸,你也配?”

    摩罗王觉着脸上湿湿地,想必是给她唾沫星子溅到,他并不以为意,只道:“你不必着急,你仍是在我狩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