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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大声叫:“当然有道理!一定是因为这样!”

    张勱跟许多官员都反应过来,其他人还不敢出声, 只有张勱色厉内荏地喝道:“大、大胆!”又对阿弦道:“十八子, 你想干什么?”

    阿弦淡然道:“我只是想让大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抬手一扬, 万声渐停。

    阿弦看着底下众人, 继续说道:“遭受天灾, 家破人亡,又冷又饿,甚至到达典妻卖子的地步……在这种生死关头,朝廷的救援偏偏不力, 任凭是谁心中都有怒火,所以,就算有人把所有罪过都归在皇后身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张勱的眼珠子几乎都瞪出来,指着阿弦,说不出话来。

    百姓们却都呆呆地看着这身着囚衣的纤弱少年,有人眼圈发红,因想到离散的亲人,忍饥挨饿的日子,毫无希望的明朝,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现场有愤怒地叫骂声,更有悲伤地啜泣声响,交织响起。

    阿弦道:“可是诸位,真的是因为天神发怒才降下惩罚的吗?那你们可知道,对天神而言,是皇帝的龙威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其实并不是天神如何,跟天神毫无关系!天灾本来就是防不胜防,最要命的是‘**’!”声音变得严厉,阿弦道,“**当然是可以消除的。我,林侍郎以及其他几位大人在此,正是因为皇后关心括州的情势,才派我们前来赈灾,但是赈灾的钱粮,却给人侵吞了!”

    张勱倒退一步,总算明白了她的用意。

    台下却又轰然响成一片,有人叫道:“是谁?”

    又有人道:“当然是刺史大人,丧尽天良,还纵容手底下的蒋三搜罗贩卖小孩子!”

    林侍郎走到阿弦身旁,举手示意大家停下。

    林侍郎竭力高声:“我是工部侍郎林夏,以朝廷黜陟使的身份告诉大家,括州刺史张勱的确有贪墨之实,且私下买通朝中所派的几位官员,沆瀣一气,如果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便会被他们杀害,所以之前我才跟主事女官设下这计策,让大家伙儿知道事情的真相,不会被这些狗官蒙蔽。”

    人群中响起愤怒地叫声:“张刺史这狗官!太狠毒了!”

    “原来是你为官不仁!”

    “打死狗官!”

    “你们想造反吗?”张勱见渐渐地群情激奋,忍着心头惧怕,厉声大叫:“来人,谁敢造反,立刻格杀勿论!”

    两侧的士兵们纷纷冲下,腰间的兵器纷纷出鞘,寒光闪闪,杀气逼人。

    前方的百姓们见状,吓得纷纷后退,场面为之一乱。

    就在这时候,从人群中奔出许多青年,他们纷纷来到最前,虽然手中并无任何兵器,但却都毫无惧色,一个个挺胸挡在士兵们跟前。

    对峙之时,又有一道人影从底下跃起,身形轻灵地落在台上。

    他笑了声,举手将一物扔给阿弦道:“你的。”

    阿弦张手接了过来,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官服。

    抬眸看了一眼来者——桓彦范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往台下一扔,仗剑而立,气沉丹田,高声道:“钦差在此,谁人敢滥杀?”

    他的中气十足,声音格外响亮,士兵们纷纷回头,百姓们的骚动也随之停下。

    林侍郎双眼一亮,走到桓彦范的身旁:“你还好?”

    桓彦范扫视面前如山海般的民众,挑唇道:“不能更好。”

    两人相视一笑。

    而在此刻,阿弦将那件御赐的女官官袍当空抖开,便披在身上。

    这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又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阿弦将纽子扣好,双臂一扬,袖口的凤羽似随风张扬。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

    “诸位!”阿弦长吁了一口气,走前两步。

    万籁俱寂,好似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阿弦的声音从台上一直传到极远处:“请听我一句话。”

    有人甚至屏住呼吸,生怕扰了她的声音。

    只听阿弦朗声说道:“当初太宗皇帝跟贤臣魏征两人对话,魏征曾说:‘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侍郎挑眉,桓彦范却双眸含笑地望着她。

    “太宗皇帝觉的魏征说的很对,——百姓是水,君王是舟,君王做的好,水涨船高,君王做的不好,水就把舟推倒!”阿弦道,“这就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一句话,让林侍郎毛发倒竖。

    而地下的百姓们,在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有人叫道:“说的对!”

    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呼道:“若使君要饿死我们,我们就把他推倒!”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打死这没用的狗官!”

    阿弦回头看一眼张勱,后者跟他身后的那许多官吏一起面如土色,有人战战地想要逃走,却又给拦住。

    台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渐渐地无数个杂乱的声音都变成了一个。

    从最初不大整齐,到慢慢地融为一体,千千万万的声音都在不约而同地叫着这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巨大的声音仿佛澎湃的巨浪,让心怀奸邪者无法立足,张勱倒退数步,簌簌倒在地上,仿佛是被那无形的音浪给推翻在地,无情碾压,他的脸色变得雪白,仿佛知道末路已至。

    阿弦同林侍郎,桓彦范三人立在台上。

    看着底下似波涛般汹涌的人群,一张张愤怒的脸孔,士兵们已经不敢再拦,纷纷后退。

    阿弦早就知道:一定要把这个网撕开,将这里的是非黑白都袒露在百姓的视线中,张扬在太阳底下。

    而不是让张勱跟陶先生之流只手遮天,作威作福,他们将所有都捂在自己龌龊的网里,操纵黑白暗自得意。

    诚然阿弦他们来的时候只有几百侍卫,后来隐藏身份,更是只余三人之力。

    但是对阿弦而言,其实现成就有人在,现成就有一队无可战胜的人马,足能对抗括州城几万精兵。

    ——这些人,就是整个括州城的百姓。

    所以阿弦才故意让林侍郎要求,一定要将她公开处刑,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满城百姓召集到场。

    这的确是一步险棋,幸好,他们走对了。

    ***

    后来,回京都的林侍郎暗中曾对许圉师道:“许公的眼神才最毒辣,竟是怎么一眼就相中了十八子的?”

    许圉师笑说:“那孩子的身上有一股气,叫人忍不住瞩目的气。”

    林侍郎点头笑道:“我却觉着她身上有一份光,让人忍不住会仰望的光。”

    ——他永远都忘不了在括州行刑高台上,那女孩子扬眉挺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