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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勿要忧虑,不是如此, ”崔晔温声道, “阿弦还不知道陛下是这般意思。”

    “是吗?阿弥陀佛, 好歹放心了,我还以为……”卢夫人略松了口气, 却又关切问道:“……可阿弦又去了哪里,好端端地怎么辞官了?”

    原先卢夫人其实倒也存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在阿弦成亲之后, 找个时机劝她辞官,毕竟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管理后宅, 周转交际等……诸色事体也不轻松。

    谁知道阿弦辞是辞官了,人竟也不见了, 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崔晔安抚了两句, 恐怕宫中来使等候,便出门而去。

    卢夫人思来想去, 便转去老夫人房中。

    ***

    因高宗忽然病发, 御医尽数都在含元殿中聚集, 连明崇俨也被极快地传召进宫。

    崔晔赶到之时, 武后正在听几个御医说明病情如何,原来高宗因情急激愤,血气上涌,引发旧疾,是以才昏迷不醒。

    如今只得静养,服用汤药缓和,外加针灸,慢慢地恢复。

    武后也是有些后怕,幸而李治并无性命大碍,才略安心。

    崔晔跟进宫之时,一切正安定下来。

    武后在龙榻旁边守了半日,起身往外,仍在书案后坐了。

    她思忖片刻,那股惊心之意挥之不去。

    从当初伺候太宗,到去感业寺,再度回宫……经历过大起大落见惯了风云变幻,武后自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了,但是今日,她忽然感觉到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惊栗之感。

    一方面,她绝对不相信安定公主会“死而复生”,对于高宗执着于提起此事而大为恼火。

    更加怀疑是有人暗中作祟,意图不轨。

    但另一方面,眼见高宗竟是前所未有的“较真”,又让她觉着很是不安……似乎有一种事情超过了自己掌控范围的忐忑。

    然而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心底却时不时地总会跳出阿弦的身影。

    昔日两人的相处,也总是跑出来搅乱她的心神。

    “不可能……不可能!”武后越想越是惊心,越是惊心越觉恼火,不由握拳,“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

    “娘娘……”把旁边的牛公公吓了一跳,忙悄声提醒道:“娘娘,崔天官等候多时了。”

    武后抬头看时,才见崔晔果然就站在前头十数步远,安静地垂首静立,似乎不曾被她的突然恼怒而惊扰分毫。

    极快地敛神,武后默默地深深呼吸几次,才道:“爱卿,可知道十八子无故辞官潜逃之事?”

    崔晔这才拱手道:“臣已知晓。”

    “那……”眼神变幻,武后声音平静如常:“你可知道她为何忽然不告而别?明明……陛下才给她寻了一门天下无双的好亲事。”

    崔晔道:“请娘娘恕罪,微臣不知。”

    武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爱卿从羁縻州落难,偏巧被她所救,你们朝夕相处,你对十八子自然是最了解的了?”

    “可以这么说。”

    “当初你回到长安,因你身体欠佳,我也并不曾询问仔细,据说,这十八子的家里还有一个擅长做饭的老人家?”

    “是。”

    武后轻声一笑:“那爱卿觉着此人如何?”

    崔晔沉默,武后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崔晔才道:“回娘娘,当时……微臣非但身体耗损不堪昏迷多时,更兼双目失明,直到后来进长安得孙老神仙妙手回春,才重见天日,所以娘娘这个问题,微臣很难回答,只是……”

    “我倒是忘了你曾双目失明这件了,”武后顿了顿,见他沉吟:“只是什么?”

    崔晔道:“只是知道这位老人家做的饭食极为可口,虽然只是个临街露天的小小摊位,但在桐县里可谓一绝,他还有一种拿手的汤水,是阿弦最爱吃的。”

    “什么汤?”虽知道不是好奇的时候,武后仍是多嘴问了句。

    崔晔道:“其实都是不上台面的食材做成,但是名字甚好,唤作双全汤。”

    “双全?”武后皱眉:“何意?”

    “因为其中所用的都是猪的下水,有肝有肺等,阿弦便说是忠肝义胆,故而起名双全。”

    武后哑然:“原来……如此。可见这个老人家倒也是有些见识,不同寻常。爱卿可还发现别的什么了?”

    又过了片刻,崔晔道:“的确还有一件。这位伯伯十分疼爱阿弦,但是有些奇怪,他……”

    武后定睛等候,只听崔晔道:“两人虽是长辈对晚辈称呼,但他对待阿弦,却仿佛处处都透着些恭敬。”

    武后不禁咽了口唾液。

    保养得极为白皙细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像是主人有些紊乱的心跳。

    不多时,武后道:“对了,大概爱卿是知道的,原本我想把阿弦……”皱皱眉,武后改口:“想把女官许配给周国公的,只是陛下说服了我,才改为赐婚爱卿。”

    崔晔道:“臣不胜感激。”

    武后道:“然而如今她不见了人,照你对她的理解,她又会跑到哪里去,又是为何跑掉的?”

    “阿弦……”崔晔的长睫动了动,道:“阿弦最为恋慕故乡,对她而言,桐县是她跟朱伯伯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是最值得她怀恋的,所以臣觉着她可能会回桐县。”

    武后颔首:“说的好,那她为何突然辞官?”

    崔晔道:“这个请恕臣无从得知。”

    武后道:“她向来同你最为亲近,居然连你也一无所知?”

    “娘娘觉着,阿弦的性情脾气如何?”崔晔忽然不答反问。

    “她?”武后挑眉,想也不想哼道:“是个胆大包天,口无遮拦,死倔犟性,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

    崔晔道:“娘娘的意思是,阿弦是个有勇气血性,敢说敢做,一旦认定便不为人所动的脾气?”

    武后一怔,失笑:“爱卿,倒不愧是赐婚了的人,就这般维护她了?”

    崔晔道:“微臣只是大胆揣摩娘娘话中之意。不知说的对不对。”

    武后皱眉想了想,眼前又出现阿弦清澈无尘的眼眸,站在她面前旁若无人自在应答的模样。

    终于叹了声,武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错,你说的对,她是有勇、敢为,一旦认定便不为所动……她自然有许多可取之处,不同于这世间的庸脂俗粉,甚至强过许多须眉男儿!所以当初我才看中了她,提拔她当女官的。”

    说了这句,心底砰然一跳,就好像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忽然戳中了她脑海中的一处灵机。

    武后噤声,心跳暗自加快。

    崔晔道:“所以微臣的意思是,以阿弦的脾气,一旦她发现必做之事,她不会多此一举地同旁人商议,尤其是……”

    “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