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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晔以为会陪伴关护阿弦生生世世,虽然阿弦小他许多,又常常地跳脱无忌,但他对自己始终坚信不疑,只要有他在,一切就不会变。

    谁能想到,最先撑不住的居然会是他。

    阿弦一刻屏息,才又问道:“所以你想推开我吗?那推开以后呢?”

    崔晔道:“我只是不能娶你,仍会像是以前一样……”

    “像是以前一样?”阿弦笑:“阿叔你真的这样以为吗?你可知道,假如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这样做,跟以前陈基那样对我有什么两样?”

    崔晔的心头刺痛。

    风水轮流转。

    当初他看穿陈基的心意,虽然面上淡然,暗中却鄙薄陈基为人,更不想阿弦被他所伤。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阿弦以陈基做比……相提并论。

    他闭了闭双眸:“我只是想你好。”

    “真的想我好,就不该说出那些话!”阿弦推开他,猛然起身,不妨头撞在轿顶上,发出“彭”地一声。

    崔晔忙将她又抱了回去,忙看她的头是否受伤,嘴里急急问:“疼不疼?”

    阿弦听着这简单的问话,嘴一撇,泪纷纷跌落:“疼,疼极了,疼的要死了。”

    崔晔一楞。

    阿弦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抓着自己胸口:“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你那些话,比死还难受。”

    崔晔看着阿弦,双眸微红。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样清晰而沉重。

    阿弦低头之时,目光掠过他挺括的雪白领口,她下意识地将他抱住:“我喜欢阿叔,你却说不喜欢我了。若这是为了我好,那么,你拿刀子在我心头狠狠地戳一刀,那都算是对我好了。”

    崔晔的心绞痛起来:“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是为我好?”

    崔晔道:“我只是恨自己,许是我耽误了你。”

    “耽误?”

    他艰难地说:“你本来……会有更好的人……”

    阿弦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如……少卿?”

    崔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却不搭腔。

    阿弦盯着他:“你说袁少卿比你好,是不是当真的?”

    崔晔沉默,继而道:“他的身体是比我好。”

    这个答案……

    阿弦“哈”地一笑,她举手擦了擦眼泪,若有所思:“那……为了感激阿叔的好意,我是不是该去找少卿?不对,少卿已经有了赵姑娘了,这可怎么办,那不如我去当妾?反正少卿向来爱护我,他的身体又比你好,想必会勉为其难地接受一妻一妾,你说对么?”

    那像是描绘过般的长眉,皱起一个令人心疼的弧度。

    崔晔沉静的双眼中却透出怒意:“胡说!”

    阿弦毫不退缩,紧紧地对上他的目光:“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没说让你当妾。”

    “哦……”阿弦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那我只好求少卿也取消跟赵姑娘的亲事,可是少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怕未必肯辜负赵姑娘……”

    她皱眉思忖,突然道:“有了,不如阿叔跟我一起去求他?把事情原委一说,他一定会感动地答应。”

    崔晔又怒又笑:“你还不住嘴?”

    “我说的不对么?”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被两人在嘴上作为武器般使用的袁恕己,似乎感应到了两人的心意,及时雨似的出现。

    “是崔天官在轿子里吗?”轿子外,带着些焦急的声音,却的确是袁恕己。

    之前袁恕己因从桓彦范嘴里听说了崔晔悔婚的机密,惊怒交加,本料到阿弦一定难以接受此事,想去探望,去周家的路上,却恰遇见了崔晔的轿子。

    对袁恕己而言,这真像是崔晔自己撞上来的,他满心的惊怒正无处宣泄,正要好好地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

    轿子缓缓地停下。

    崔晔的侍从行礼道:“袁少卿,桓司卫……不知找天官何事?”

    袁恕己没好气道:“有天大的事!”

    轿子里,阿弦笑道:“这莫非是上天注定的?才说到少卿他就来了,阿叔索性跟我一起去跟少卿说,说你把我托付给他了。”

    阿弦握着崔晔的手,起身往外。

    才站起身,手腕一股力道传来,阿弦猝不及防,往后倒了回去。

    腰上被一支有力的手臂箍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耳畔,是他近在咫尺的叹息,透着无法隐藏的爱溺,他的唇将要贴在阿弦耳垂上,湿热的气息透过耳朵眼,仿佛直直地渗透入心里。

    阿弦鼻子一酸,再无赌气的心:“一路到了这里,你居然不知道?”

    因被强拉了回来,阿弦正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抱怀中,崔晔望着她微红湿润的眼,她低垂着眼皮,晶莹的泪光从长而细密的睫毛底下透出来,似坠非坠。

    鼻头也是微红的,只有嘴唇,大概是因为方才被狠狠咬过,显得有些红肿,却更叫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跟先前在尚书省的强势不同,这会儿的阿弦,看着格外可怜楚楚,动人心弦。

    崔晔不由感叹。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最为珍视的人,怎么可能把她推到别人的怀中去?

    或者,就算是死期将至,就算是他为己谋私,也许,都要不顾一切地如现在这般紧紧抱着她,多一刻的缠绵也好,多一刻的依偎也好。

    “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

    眼睛已经湿润,他喃喃道:“为什么让我这样迟才遇见你。”

    “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迟,”阿弦略微转身,轻轻地抬手抚上崔晔的脸:“我就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有什么迟的?”

    说着,她低下头去,主动亲上了他的嘴唇。

    轿子外,是袁恕己的声音响起传来:“崔天官,我有话想……”

    不顾崔府侍从的拦阻,袁恕己大步上前,将轿帘一把掀开,气冲冲而咬牙切齿地要兴师问罪。

    而眼前所见,让袁恕己的魂魄在瞬间飘飘荡荡地几乎飞出躯壳。

    就在身后轿夫,侍从,以及桓彦范也都将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袁恕己当机立断,猛地把轿帘重又摔落。

    他生生地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把自己要逃逸的魂魄拽回来,他想要说句什么,但六神无主……又有些失语,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直到崔府的侍从近前询问,以及桓彦范的声音响起:“少卿……”

    袁恕己这才咳嗽了声,转过身走开数步,突然他止住,他脸色微红,对崔府侍从道:“告诉天官,我有事找他,稍后、稍后再说。”

    在袁恕己同桓彦范来去如风后,轿子里,阿弦舔了舔嘴唇,叹道:“唉,给少卿看到了。”

    崔晔道:“看到了正好。”

    阿弦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