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瓮声瓮气地说,“……不肯说,我不逼你。”
宗恪一直搁在心里的事,此时却被阮沅一语道破,这让他一时百感交集。
“主啊,又来了又要拯救我了你别这么圣母好不好?”
阮沅笑靥如花,她拿白布裹着的手背揉揉鼻子:“我哪里圣母了?我只是百折不挠。”
“百折不挠的圣母”
“哪里有而且现在想来,或许是报应也说不定。”
“报应?”
“和你说吧,以前,有很多人追求过我,大学里头,收到过好些情书。”阮沅笑起来,“不是我自夸,被追的经验我十分丰富。”
“这我相信。”宗恪点头。
“还有人,圣诞节的晚上,图书馆门口,大雪地里就站那儿等我下晚自习。”
宗恪静静听着。
“我知道有人在那儿等着我,所以故意磨磨蹭蹭不肯出来。非得等到图书馆快熄灯了,我才出来,一出来,就看见那个男生站那儿……”
“你躲开了?”
“往哪儿躲啊?回宿舍就那么一条路。”阮沅撇撇嘴,“那家伙,挺大的个子,嘴却很笨。见我出来,嘟囔半天也说不出话。然后就把一块米糕递给我了。”
“米糕?”
“嗯。米糕是我们学校食堂的宝物,用糯米红豆和蜜糖做的,可好吃了这么一小块,得三块钱呢比麦当劳的派还好吃,每次一群人去抢,晚了就没有了。”
“人家特意给你买的?”
“嗯,而且保温了,拿到手里还是热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阮沅拍拍手,“我把米糕填嘴里,吧唧吧唧吃了,吃完我和他说,对不起,咱们没戏。”
宗恪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你太过分了”
“可不是?”阮沅点点头,“当时还在想,哈正好免得我跑小卖部买夜宵了——看我这没心没肺的。”
宗恪恨恨道:“如果我是那个男生,下次我还送你米糕我往里面放点巴豆”
阮沅笑个不停。
宗恪觉得,阮沅笑起来,是她最漂亮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眉眼一弯,饱满丰润像小婴儿一样的嘴,洁净的唇角温柔上翘,深蜜色的瞳仁又亮又温柔,一瞬间,仿佛能猛然拨开他心中的云雾,让蓝天和阳光映现出来。
她的笑容充满令人心动的魔力,像天真无邪、心底一览无遗的孩子。
宗恪看着她,犹豫了半晌,然后他伸出手臂,揽住阮沅的肩头。
他这才发觉,这女人的脖颈纤细,脆弱不堪,像一掰就断的玩具小鹿,她的肩背也单薄瘦削,显得弱小无助。
“咦?你干嘛?”阮沅诧异抬眼望着他。
宗恪哑然,没法解释自己的冲动,只好说:“……不喜欢的话,我就放手。”
“……不,我喜欢。”阮沅轻声说,“人年纪越大,越要人疼,我觉得我现在,比十七八岁的时候,软弱多了。”
俩人靠在一起,又静静坐了一会儿,阮沅才继续说:“现在想起来,我才发觉当初自己有多残酷。那时候我只想,你谁啊你?我又不是亲善大使,我马上要考试了,再说我又不喜欢你,哪来那么多美国时间安慰你?”
宗恪不说话,只是听着。
“现在看来,这就是报应。我总算明白人家的痛苦了,因为现在终于轮到我来痛苦了,当年我把人家的真心塞进垃圾箱,现在轮到我自己的真心被塞进垃圾箱……”
“我没那么做。”宗恪不由分辨。
阮沅笑了笑:“嗯,你已经给足我面子了,我这么烦,你也没把我赶出宫去。”
宗恪一阵黯然,阮沅的身体在他的臂弯里显得很小,像个温暖而小的符号。她的身上,有烈日下野菊花散出的芬芳。
这样的身体,不是不可以在他的怀里,这样的依偎亲爱,他也不是不喜欢的,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可他到底为什么——
宗恪觉得阮沅在用胳膊肘轻轻碰他:“……行了,回去吧。”
宗恪回过神来:“干嘛急着赶我走?”
“等会儿青菡看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阮沅哈哈一笑,“谁见过皇帝坐条凳上,还揽着人肩膀的?”
宗恪笑,他放下手臂,站起身:“乖一点,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啊”
“哦对了,今天过来是有事儿的,差点忘了。”宗恪像是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阮沅扬脸看他,然后宗恪就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她。
阮沅接过来,是个小巧的哨子。她捧起来,放进嘴里努力吹了一下,没声音。
“坏的啊?”
“不是,不过你先别吹了。”宗恪笑道,“再吹两下,就把阿茶给招来了。”
“什么意思?”
“这哨子是能发出声音的。但是发出的声音,只有阿茶能听见。”宗恪说,“你留着它,我已经和阿茶说过了,一旦你有什么麻烦,就吹这个哨子。无论阿茶在哪儿,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来。”
“啊啊啊”阮沅兴奋起来,“那这不就成了犬笛了?是超声波吧?阿茶为什么能听见高频率振动?”
“这孩子,体质与常人有些相异。所以凌铁十分看重他。”宗恪说,“但是你平时没事儿就别吹这哨子了,阿茶虽然年纪小,也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孩子。”
“嗯,这我知道的。”阮沅说完,又困惑了,“我在这宫里,还能有什么危险啊?”
“哼,你以为你就安全了么?”宗恪瞪了她一眼,“成天胡言乱语叫我的名字,又不知天高地厚说什么喜欢我,太后早八百年就看你不顺眼了”
阮沅抖了一下
“不过是因为我在护着你,而且你也实在没啥用,废柴一个,她就算整死了你,除了激怒我,对她没好处……”
“喂”
宗恪笑了笑:“往后还是小心点,哨子,自己收好。”
阮沅有点惴惴:“我真的会有危险?”
宗恪顿了一下,才道:“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的。”
目送宗恪离开,阮沅深深叹了口气,脸上这才露出黯淡的神色。
她进宫也快一年了,认识宗恪一年多了,阮沅看来,她也算是全方位、各角度的进攻了,但是俩人到现在,依然什么进展都没有。就算是她这种百折不挠的性格,如今也还是产生沮丧了。
她现在卡住了。这场意外受伤,就像黑夜里的闪电,让懵懵懂懂的阮沅好似瞥见了什么。
她知道,宗恪有所改变,原先她欣喜的想,他终于肯向自己敞开心扉了,可是后来,一天天看下来,他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阮沅这才明白,原来这改变,也不过是之前那逼人的锐利逐渐消散而已,宗恪是温柔了,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