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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恪等了两秒,仿佛醒悟过来了,脸上是了然的神色。

    “拿来吧。”他伸出手。

    阮沅犹豫良久,终于不得不将碗送到他手里。

    宗恪端起碗,喝了一口,皱眉:“难喝。”

    那种语气,倒像是不慎喝到一碗并非用鲜鱼熬成的鱼汤。

    虽然这样抱怨,但他仍旧一口一口,将那诡异的药汁喝了下去。

    阮沅接过碗,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宗恪眨了眨眼睛:“我估计,石灰水也就是这滋味了。”

    喝下药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药效不到半夜就开始发作了,最开始,宗恪感觉到身体的僵硬,四肢沉重,肌肉像死去了一样缺乏力量。紧接着呼吸也出现异常,像溺死之人只进不出,气息急促,浑身抽搐。

    这些症状,服药之前崔玖已经警告过了,这是药物在驱赶那部分客居魂魄。

    屋里很闷,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动静,只有宗恪不正常的呼吸声,在深夜的空气里不停起伏。阮沅转身出了屋子,一直走到院子里,蹲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手放在她的肩头。

    “好了,药效已经过去了。”是泉子的声音。

    阮沅想站起身,这才发觉腿早就酸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泉子赶紧扶住她,阮沅拖着两条几乎废掉的腿,扶着墙,趔趄着回到屋里。

    急促的呼吸声消失了,宗恪已经昏睡过去,崔玖在他身旁给他做检查。

    “第一道药,身体感觉陌生,抵抗得太厉害,所以反应大一点。”她轻声说,“接下来几天,慢慢习惯了,会比今天的状况稍好。”

    阮沅不敢说话。比今天的状况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崔景明和崔玖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才直起腰,对一直守着的宗恒和井遥道:“下毒之人经过刚才那一场,想必也有所感知了。不过这两天他还会勉强支撑,再过几天,必定体力不支无法行动。”

    “另外,下毒者的身上慢慢会出现淤痕。”崔玖站起身来,用手指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在接近心脏的部分,而且痕迹会很古怪,王爷和井统领请多留意。”

    宗恒冲着泉子和井遥打了个手势,三个人出了卧室,在外面低声商量。

    阮沅回到床边,她低头看了看宗恪,他的脸有些塌陷,嘴唇苍白如纸,血色全无。

    “……还得这样等多少天?”她小声问崔玖。

    “最快也得十天半月。”崔玖同情地看看她,“情况得视下毒者能力而定。”

    阮沅不再问,她小心翼翼的,将黏在宗恪脸颊上的一绺汗湿的头发拂开。

    宗恪的体内,成了一个战场,药物联合原有的主人一道,竭力想把侵蚀进来的魂魄赶出去。宗恪的精力被这场战争严重消耗,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睡,偶尔清醒过来,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那种注视着阮沅的眼神,像是里面藏着千言万语,让阮沅几乎不忍卒睹。

    朝中太后那一派的官员好像嗅到了某种味道,已经有人开始指责崔景明了,幸好有宗恒强力支持,将那些质疑之声一一驳回。崔玖在宫里的行踪更加隐蔽,每次她只选择夜半无人时悄悄出来,天亮之前再回屋子。参与这场秘密行动的人非常少,每个人都清楚,关键就是这几天了,抓住那个投毒者,比什么都重要。

    泉子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宫,哪怕是他不当值的时候,也只是回他的小院里打个盹。那儿本来是他少年时跟着凌铁住的居所,凌铁虽然身为大总管,却没在宫外置产,始终生活在皇宫里。最近凌铁出宫去了,小院就只有泉子和小枕头两个人。

    泉子并不清楚凌铁出宫的缘故,他也不太关心,他知道凌铁最终的归宿不在这皇宫里,师父和他不同,这宫殿,不过是这位大总管暂时的落脚之处,早晚,凌铁都会死在某个远离皇宫的地方,泉子笃信这一点。

    和他正相反。

    傍晚,天阴沉沉的,暴雨将至,泉子顶着零星雨点刚进小院,小枕头就迎了上来,他的面色发白,说话哆哆嗦嗦。

    “师父,沉樱姑姑……”

    泉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小枕头马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泉子做了个手势,让小枕头去院门外头守在。自己则快步进了屋子。

    果然,沉樱正等在厅内。

    “你把小枕头吓着了。”泉子先叹道。

    沉樱睁大眼睛:“我什么都没和他说。”

    泉子苦笑。

    小枕头在这宫里只怕两个人,大总管凌铁,还有沉樱。凌铁人人都怕,理所当然,他怕沉樱,却另有一番缘故。

    此前元皇后在这宫里时,沉樱是她最心腹的宫人,元萦玉作风跋扈,下手狠毒,得罪了她的嫔妃最终都难逃一死。小枕头刚进宫时还不到十岁,被分配做些洒扫的粗活,他所负责的那一片就在永巷附近。小枕头运气不好,不慎亲眼看见沉樱带人去永巷,毒杀某个被废的嫔妃。

    那天早上小枕头只是好奇,他刚入宫,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大着胆子凑到窗户跟前往里看,谁知这么一看,就看见了谋杀现场,这孩子被惨状吓个半死,“扑通”坐在地上,手里的笤帚滚落老远。

    窗外的动静惊动了沉樱,她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小枕头。那一刻,小枕头浑身瘫软,还以为自己的小命难保了,谁知沉樱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他。小枕头的裤子全都被尿给弄湿了,他独自瘫在湿漉漉冰冷的石地上,过了好半天才有力气爬起来。

    自那之后,沉樱就成了他最害怕的人,后来他到了泉子身边,和泉子说起此事,依然吓得像只被逮住的燕子,哆嗦个不停。泉子却只笑笑,不以为意,宫里这种谋害性命的事情他见多了,不会像小枕头那样一惊一乍。

    这次沉樱不请自来,泉子又没回,小枕头浑身筛糠似的奉了茶,之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自在得好像陪着一只大老虎坐在屋子里。

    泉子把之前的缘由简略一说,沉樱这才点头道:“我说怎么见了我就像见了鬼。”

    “你过来,青菡不知道?”

    沉樱摇摇头:“什么都没和她说。”

    这次的事情,瞒着好些人,连青菡都不知道崔门主已经来了。

    “这么说,谁也不知道?”

    沉樱莞尔:“怎会。该知道的总得让他知道。”

    泉子也会意,笑起来:“你去看了,情况怎样?”

    沉樱收敛笑意,低声道:“已经撑不住了,看样子想找借口逃回慈宁宫。”

    泉子点头道:“那是她唯一的退路。”

    “所以我叫素馨和银萝看牢她,寸步不离。”

    泉子想了想,又问:“若太后传她,怎么办?”

    “就说她病得起不来,不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