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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朝宗的概念里,天子也不过是一个正在担任着“天子”职位的人而已,所以他会千方百计敦促天子履职,哪怕用一些非常规手段,都是可以的。眼下他站在宗恪一边而非太后一边,也并不是对宗恪有更深厚的感情,只不过那些妄图“取而代之”的异姓王,质量太次,能力远远不及宗恪,而且一旦君王更替,国家就会大乱,那不是周朝宗所希望看见的。

    当今天子是有许多问题,至少他的性格和周朝宗所希望的相去甚远,在周朝宗看来,宗恪太任性、情感容易外露、性格过分柔软……不成熟之处比比皆是。然而就目前状况来看,应该还不到被“撤职”的程度。

    到了太傅府里,姜啸之先去见了养母。周夫人年岁大了,身体羸弱,最近经常生病,但是今天看见养子回来,心中喜悦,精神好了许多。

    “你父亲今早说你要回来,我还当他哄我高兴,没想到阿笑你真的回来了。”

    周夫人说得喜滋滋的,还换上了多日不穿的新衣裳,又忙着嘱咐厨房,今天要烧几个儿子喜欢的菜。

    姜啸之看她身边的丫头被支使得满地走,慌忙拦住道:“又不是客,琉璃姐姐不用这么急。”

    琉璃是周夫人身边顶顶贴心的大丫头,姜啸之少年时期,她曾陪在他身边照顾他,这俏丽的丫头本来比姜啸之大两岁,成熟懂事,按照周夫人的原意,是打算把她收做姜啸之的通房丫头,但几年下来,俩人什么事也没发生。

    姜啸之年少时,心里装着的是别人,这种情况下,再去和另一个异性亲密,他总觉得哪里不妥。再者,如果是原先的那个家,或许也就无所谓了,毕竟父亲和哥哥全都这么做。但他在这个家,不是理直气壮的嫡亲儿子,只是半道上捡回家的养子,这两者总有微妙的差别。

    对琉璃,姜啸之始终当做姐姐来敬重。后来琉璃到了年龄,嫁了人,却嫁得不好,频频回来向主人哭诉,周夫人心疼她,又看着琉璃的那个男人吃喝嫖赌无所不爱,闹得实在不像话,再这么下去,琉璃只有遭罪的份,于是干脆自作主张,以近乎蛮横的作风把这丫头强接回来,仍旧留在身边。

    听姜啸之这么说,琉璃也笑道:“少爷回来了,不是客,也得去和厨房交代一声啊,免得他们又放多了盐和酱。”

    姜啸之刚从南方来舜天,吃不惯狄人的饭菜,南方齐人口味轻,狄人口味一向重,尤其喜欢用辣子做的一种酱,而且放盐也多。后来琉璃发觉饭菜不合姜啸之的口味,就和周夫人说了,从那之后,厨房给姜啸之准备饮食,就会酌量减少盐和酱。

    老厨子是迁都时,周太傅从舜天一并带过来的,他们老夫妇反倒吃不惯华胤这边寡淡的口味,所以今天姜啸之回来,琉璃就得去厨房叮嘱。

    周夫人说,若是姜啸之早回来两天,或许还能见着凝琬,之前因为母亲病重,她曾出宫省亲。

    周凝琬是周太傅的亲生女儿,十七岁入宫,做了宗恪的嫔妃,就是琬妃。

    “你们两个,没有一个叫我省心。”周夫人哀叹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看见孙儿辈的出世,再拖下去,就真的见不着了。”

    养母说这话,姜啸之只笑而不答。

    周夫人的性格,和姜啸之的生母有很大不同。姜啸之的生母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有什么事都爱闷在心里,不愿倾诉。姜啸之的父亲是性格热烈、甚至可称为放荡不羁的类型,当初他与蓄雪楼的头牌姜月湄打得火热,此事朝中人尽皆知,姜啸之的母亲自然也知道,这种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男人的逢场作戏,家里的女主人不该当真。而且依她温和的性格,没可能出言责骂,但她却常常为此暗自饮泣,就连姜啸之幼年时,都曾亲眼看见母亲落泪。

    姜啸之家里兄弟四人,他最年幼,父母的事情,原本不该由孩子来操心,但是“母亲因为一个娼ji而痛苦”,这种事情仍旧激起了子女们的愤怒,不过是鉴于父亲在家中的威严,没人敢提这事儿,更无法出面帮母亲出气。年幼的姜啸之似乎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形成了一个古怪的观念:抛开为谋生计、不得不强颜卖笑的那一类不提,他一直就很讨厌生性放荡的女性,而更容易倾心于规矩端庄的姑娘。所以之前厉婷婷的乱来,使得姜啸之几乎起了生理性的厌烦反应。

    不过,姜啸之的养母和生母在性格上有很大差别,如果相同的事情发生在周夫人身上,那她是绝无可能“暗自饮泣”的,必定要将太傅府闹个天翻地覆,不逼着丈夫发誓与对方断绝来往,绝不罢休。周夫人是那种直心肠的人,事情看得明白,却决不隐忍。

    不过话又说回来,和青楼女子纠缠不清这种事,周朝宗这种洁身自好的男人,做不出来。

    所以刚一开始,姜啸之甚至不习惯养母的嘘寒问暖,他的生母很少这么罗嗦,姜啸之对生母的记忆,更多的是默默依偎在她身边,或者由她亲自给自己梳头发,那时候母亲总是又温柔又慈爱,彼此却什么话都不用说。

    但是后来,姜啸之也就慢慢习惯了养母的脾性,进而觉得温暖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吃过饭,又和养母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姜啸之起身告辞了。

    他自己的侯爷府,是在不远的城东北一带,轿子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回到自己的家里,姜啸之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就像外头这雾蒙蒙、暖洋洋的初秋傍晚。

    家里的大小奴仆,知道主人回来,早早就等在厅外迎接,打头的,就是负责处理府里事务的侍妾结绿。

    “老爷一路辛苦。”她笑盈盈上前施礼,又忙着打帘子让姜啸之进屋。

    “是很辛苦,可是不在腿上。”

    他身后,从小跟着的长随顺儿好奇问:“那是哪儿辛苦?”

    姜啸之叹道,“刚刚被老夫人在饭桌上塞了很多吃的,肠胃有点辛苦。”

    结绿扑哧笑起来,姜啸之的性格本来是凝重的,和开朗活泼什么的扯不上关系,但是偶尔在家里,也会有很放松的表现。

    回到屋里,换了外衣,姜啸之坐下来,结绿赶紧奉上热茶。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抬头道:“黑豹呢?把他叫进来,还有顺儿也一同进来。”

    结绿答应着,出去喊那两个进来。

    黑豹是姜啸之的心腹,原本是孤儿,六岁到了他身边,始终没有离开过。

    不多时,进来的是个十八九的少年,个儿不高,却很壮实,一张沉默寡言的脸,只有眼睛里能瞧出那股高兴劲儿。

    顺儿则是姜啸之身边的小厮,是个白皙瘦长的青年,人很机灵,办事灵活得力,跟在姜啸之身边也有好些年了。

    姜啸之放下茶盏,指了指:“你们三个,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