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一时间,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悔么?”宗恪突然问,“想求饶么?”
良久,姜啸之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
宗恪点了点头:“嗯,看来你还是你,没有被打败。”
姜啸之慢慢直起身来,苦笑,都这个样子了,他还没败么?
“萦玉的事,是你踏错的第一步,靳重光一事,是你踏错的第二步。不过我也知道,就算这些你全都避开了,未来总还有那么一步,等待着你踏上去。”
姜啸之在心里,不否认宗恪的说法。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宗恪说,“你和萦玉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他看着姜啸之:“萦玉和我说,你们曾经有过对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计划?”
宗恪的问题,让姜啸之内心五味杂陈。
事到如今,再来谈当初那些粉红色的梦想,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做了很多美梦,而且几乎用热情的心,把那些梦幻的边边角角,描绘得完美无缺,却偏偏忘记了,这一切都得构筑在他人的恩准之上。
“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计划。”姜啸之哑声道,“只是,臣原本打算留下来。”
“留在那边?”
“是。”他停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皇后不可能再回来,臣也不愿她再回来。所以,就只有臣留下来,陪着她。”
“你觉得我会同意?”
沉默良久,姜啸之才道:“如果阮尚仪还在,陛下会同意的。”
这话,让宗恪的脸色微微发白。
“这多荒唐,啸之。”他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要是你和阿沅当初就没有分开,按照你父亲的意愿走到一起,那我们四个如今,是不是会过得很好?”
姜啸之一时情绪激荡,他忍住声音里的颤抖:“陛下觉得会么?那样的话,臣就是陛下的敌人了。别的尚且能够商量,臣却不愿做陛下的敌人。”
“……”
“至于阿沅,不,阮尚仪,虽然她与臣有过婚约,可是如果因此,就不能让臣和皇后相遇,那么,臣也不愿保有这婚约。”
提到阮沅,宗恪的神色有些恍惚,他轻声问:“她小时候,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姜啸之苦涩一笑:“只记得,顽皮得能把人气死,家父叫臣带着她去骑马,吩咐臣不可以松开她,以防出危险,她却嫌臣碍手碍脚,谎称手腕上的红麝香串不见了,骗得臣下马替她寻找,结果自己却骑着马跑掉了……”
“她撒谎的能耐,一直就这么大。”宗恪悠悠道。
“阮尚仪小时候,经常会来臣家里,家母十分喜爱她,家中没有女孩儿,家母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她当年就在臣的书房临帖习字,也有跟着家母学做过女红她是为了让家母高兴。还有她的一些首饰,这些,臣已经搜集起来了。”
宗恪猛一回过神!
“什么?”他困惑地看着姜啸之。
“臣刚才说,阮尚仪幼年的很多东西,臣这一年来,多少搜集了一些。”姜啸之道,“眼下,就存放在某个地方。”
宗恪的脸色变了!
“姜啸之,你是什么意思?!”
姜啸之将身体伏得更低:“陛下不愿再留下臣的性命,臣完全明白陛下的苦衷。臣也并不打算向陛下乞命。只是今日,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宗恪冷冷看着他:“和萦玉有关,是么?”
“是。”姜啸之说,“臣希望陛下,放皇后出宫,回去那边世界自在生活。”
“如果我不答应呢?”宗恪冷冰冰地说。
姜啸之沉默良久,才道:“如果陛下不答应,那么,阮尚仪的那些东西:临的字帖,绣的香囊,她每日戴在手腕上的红麝香串,还有臣的二哥手把手教她雕的核桃娃娃……这些东西,陛下就再见不着了。”
宗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姜啸之,你这是在威胁朕?!”
“臣不打算威胁陛下。”姜啸之一字一顿地说,“东西由可靠之人妥善保管,就算陛下一辈子见不着,它们也不会有损伤。”
宗恪瞪着姜啸之,他万没想到这男人竟会提出这样离奇的“威胁”:没有什么比阮沅对宗恪更重要的了,她的随身之物散落在别处,他怎么忍心弃之不顾?
“萦玉对你就那么重要?”他恨恨盯着姜啸之,“为了她,你要拿阮沅的遗物来威胁我?”
“皇后之于臣,一如阮尚仪之于陛下。”
姜啸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宗恪再没话可说。
“好,我答应你。”他终于沮丧道,“东西在哪里?”
姜啸之这才松了口气。
“在慕家掌门的手中。”他说,“臣曾经嘱咐过他,妥善保管,陛下若想得到,就得亲自去素州见慕凤臣,除了陛下,他不会把东西交给第二个人。”
“明白了。”宗恪淡淡一笑,“你师弟这么听你的话,为什么不叫他来劫狱?”
“陛下这是在说什么?”姜啸之也淡淡道,“众叛亲离、孤身一人,这不是什么好滋味,臣原本就不打算从这儿活着出去。”
这话说得宗恪良久无语。
“啸之,我从没想过,我们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他低声说。
宗恪这句话,像石子,激起姜啸之心中万层浪!
曾经他们这伙人,一如最亲密的手足:宗恪兄弟,井遥,萧铮,还有他……
然而如今,他们几个却落得这步田地:监视、密探、背叛、谋杀。
这就是他们最终要走的道路么?
想及此,姜啸之抬起头来,久久凝视着宗恪:“家父临死之前,一定不会得到景安帝这样的感慨。这么看来,臣也该知足了。”
宗恪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朝牢门口走去。
走到门外,他停住脚步。
“啸之,你害怕么?关于明天的事。”
姜啸之盯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没什么好害怕的。”他说,“只不过先走一步。拖拖拉拉,反而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