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尝试了无数份短工之后,终于还是拔掉了自尊心上的凤凰翎,甘愿做了落地的野鸡。
虽然再也不能延续少女时期凤凰一样受人瞩目的人生,但欧阳菲仍旧比夜总会的其它“家禽”引人瞩目。
她很漂亮,天生一双清炯炯的桃花眼,瘦小的脸好像专门给镜头准备的,侧面剪影让人想起黑白时代的好莱坞女星。
除了陪客人,欧阳菲很少笑,她眼神闪烁,总是低着头,像在躲避什么。和邻里之间来往也不多,楼道里有几个大妈大婶们,大概听到了点风声,每次见到她就指指点点,即便如此,欧阳菲也从没有大声和她们争执过。这是一片据说划入了拆迁范围的贫民窟,欧巴桑们一没钱二没权,唯一的指望就是遥遥无期的拆迁,平日讲讲风凉话,嚼嚼舌根,成了她们日常难得的娱乐。
那天萧桐刚要下楼,就听见楼道里两个大婶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楼道里怎么有股怪味儿?咱们这儿从来都干干净净的,最近怎么变脏了?”
另一个接腔道:“还不是因为搬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咱们这儿风气一向好得很,如今啊!不能和从前比了!”
萧桐听出那话里有话,他从走廊往下看,正好看见对门女邻居,拎着一篮子菜上楼来。
那天欧阳菲身上是一件姜黄色的外套,软缎上面绣着一朵朵的祥云,无比精致,萧桐虽然不熟悉女装,但也感觉不像是外头商场能买到的,大概是自己做的。
欧阳菲低着头,慢慢从二楼往三楼走,她的长发盘了个颇有古意的发髻,乌沉沉坠在脑后,女人脸色苍白,大概工作了一夜,脸上的妆有点残,原本鲜亮的口红在楼道阴仄的光照下,显得发乌。
……像卷轴上的病美人。
萧桐一看见她,心就不由跳快了一节拍!
那两个大婶一边倚着墙嗑瓜子,一边嘴还不闲着:“大家都是白天上班晚上休息,禁不住有人晚上上班白天也不闲着!把楼道弄得这么脏!”
“就是,一股子臭狐狸味儿!”
萧桐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三两步冲下楼梯,涨红了脸道:“你们说谁呢!”
欧阳菲大概没想到竟然有人替她出头!她抬起头来,愕然望着萧桐。
那两个大婶也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小萧,你刚毕业,没到这社会上来!你不知道社会上的这些女人们啊!路数可多了!”
另一个也帮腔:“就是啊!你这孩子看着挺乖的,可千万别学那些社会不良习气!”
萧桐近距离站在欧阳菲面前,他这才看见女人眼睛里闪闪烁烁,分明是噙着泪。她穿着那身姜黄色的软缎衣服,站在黑暗的楼梯拐角,像淤泥里长出一朵清美精致的玉兰花。
这让萧桐愈发火大,也顾不上自己的社恐症,结结巴巴道:“社会……社会不良习气就是站在楼道里嚼舌根子吗?!”
那大婶没他给噎住,三角眼一翻:“哎我说小萧!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好歹吗?!你帮着她!她是你什么人啊!”
萧桐的脸涨得血红!
他看看旁边怯生生的欧阳菲,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勇气,伸手夺过欧阳菲手里的菜篮。
“她是……是我女朋友!”萧桐因为太紧张,最后那三个字险些破音,就这样他还不忘记再甩出一记反击,“王婶!有这闲工夫,你不如把你儿媳劝回来!”
王婶脸都黑了!
她儿媳最近在外头找了个大款,回来把一沓子钱摔在她儿子脸上说要离婚,不和这个穷鬼过下去了……一家老小正闹得不可开交。
没想到萧桐平时看着温和厚道不爱言语,开口一句话就戳人死穴。
说完,萧桐伸手挽住欧阳菲的胳膊:“走!咱们回去!”
那个动作,大概耗尽了萧桐这个社恐症所有的社交勇气。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软缎贴在手上的感觉,冰冷柔滑,如一条把不住的惊慌小蛇。
萧桐一直宣称他和欧阳菲是恋爱关系,欧阳珏也看出来,他确实很爱自己的母亲。但是后来人渐渐懂事,回忆当年再加上萧桐七零八落的叙述,欧阳珏就产生了怀疑。
欧阳菲其实没爱过萧桐,她只是在慌乱不安中,把这个刚毕业没半年的大学生,当做巨浪滔天里唯一的一片叶子。
虽然脆弱虽然无力,但是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落脚点了。
她甚至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萧桐,而萧桐竟然还真的相信了。
这里面到底是爱情的力量,还是萧桐想给枯燥的生活增加一份绮幻色彩,欧阳珏不得而知。
因为他自己是不相信的。
按照欧阳菲的说法,她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更接近中国的古代,而她出身于一个武林世家,甚至可以说是武林中的第一家族。她父亲欧阳旭是那个武林世家的掌门,欧阳旭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疼爱的像珍珠一样。因此当欧阳菲执意要嫁给他父亲的一名弟子时,欧阳旭虽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强做阻拦。
然而这恰恰是欧阳菲的噩梦开始:她的丈夫是个十足的疯子狂魔,婚后没几年,就杀了岳父,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的掌门。
……怀着孕的欧阳菲被好心人援救,匆匆送到了这边的世界。
她知道丈夫还在追杀她,那个人出名的心狠手辣,做事情永远懂得斩草除根。他不光要杀妻,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的亲骨肉。
“所以你怎么会真的相信这一套?”欧阳珏极为不解地问萧桐,“你怎么没在第一时间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萧桐一脸严肃道:“你怎么这么说呢?阿珏,如果你妈妈真的是在说谎,你身上的功夫是怎么来的?”
欧阳菲从儿子三岁开始,就逼着他练功。她说自己的功夫稀松平常,虽然父亲是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但是她从小爱偷懒,又被娇纵太过,因此没有真正下苦工。
“所以现在才落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颤抖着嗓子,暗黄的脸颊紧紧绷着,突出的颧骨瘦得像把锋利的刀,“你不能再像我这样!阿珏,你得用功!我不指望你能打过你爹的那些爪牙,可至少在你爹找到你的时候,你能跑!”
欧阳珏并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能耐,究竟算是出色还是和他妈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