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自己,背叛自己,只要她一声哨响,这些野兽就会冒着刺骨的严寒横渡汨罗江,为她征伐杀戮,消灭她所有的敌人。
燕思凡震惊了,不止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南燕的贵族都知道,这些猛兽都是从小用人肉喂养大的,经历了残酷的厮杀和训练存活下来,它们不像人类那样会顾惜生命,更不惧怕疼痛,杀戮之后是更多的杀戮,这就是兽性,千乘家就是这样一个世家,同乞死军那样的决绝不同,千乘根本就是会在杀戮与鲜血之中获得快感的可怕家族!
神无执终于察觉到不妙,当一只巨型黑色獒犬向他扑过来时,他没有硬碰,而是闪避开来,任那头巨兽冲向他身后的燕皇。
“千乘大人,你要杀尽这宴会上的所有人吗?”
“相洛亲王想的不错,若是不杀尽,此后焉有我千乘的容身之地。”熄烽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后的些微日光,“时候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才是正戏。”
神无执往岸边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正策马而来,那些士兵腰间均挂着人头,想是突破重围,硬闯进长浥的千乘私兵。
“皇兄!”一声女子的尖叫打乱了神无执的思绪,已经冲过来的季玉妲抱着燕思凡被猛兽咬去一块的残躯哀嚎着,她本来就面容可怖,现在痛苦至极地流下眼泪来显得愈加丑陋,燕思凡的血沾染了她华贵的衣裙,千乘影牙的獒犬几乎将他肩膀咬下,即使侍卫杀死那野兽,也阻止不了燕思凡的身体已经被吞吃的事实,这让年幼的季玉妲无法忍受,她浑身颤抖着哭嚎:“皇兄!皇兄!不……”
下首的赫连家亦是自身难保,赫连长风同样没能抵挡野兽的攻击,身体被撕碎,赫连呼云匆忙之间只能不顾长风的尸体,带着尔朱蔷和几个侍卫奔逃,唯有尔朱其苃带着尔朱荷悄悄地站到了千乘家的范围里。
赫连呼云见状,急忙松开尔朱蔷的手,却见尔朱蔷也是一脸震惊,“父亲他,他竟然……”
呼云不再磨蹭,心知这是千乘与尔朱早就布好的局,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带着尔朱蔷和几个侍卫匆忙往外围逃去。
神无执也意识到被人暗算了,带着乞死军就要撤退——千乘的军队加上尔朱家,乞死军绝无可能抵挡!季玉妲还死死抱着燕思凡的身体,神无执知道季玉妲的重要性,逃跑时还不忘带上她……
汨罗江边一片混乱,长浥也同样不太平,一辆马车正在城门外面飞奔,刚才城内涌入大批军队,平民百姓不知所以,纷纷收拾了金银细软往城外逃窜,生怕晚一会儿就变成刀下亡魂,是以这辆马车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尽管如此,马车还是不敢放缓速度,车夫挥鞭的声音厚实有力,将逃出城的民众尽数甩在身后。
马车内部即使铺满了软垫,更有几个侍女抱着中间的女子为她减少颠簸之苦,女子却仍旧满头大汗,痛不过地轻声叫着。
“啊……啊……”
侍女们为女子拭去额头的汗水,又将她被打湿的里衣换掉,“姑娘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女子捂着肚子,那一阵阵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击溃,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却在马车的颠簸下无力忍受,侍女们逃得匆忙没有带汤药,只能将软木块放在她嘴里让她咬着,但这完全不能减轻痛楚。
疼到极致的时候,女子崩溃般的哭了起来,“爹爹……哥哥……我好疼啊……囡囡好疼啊……”
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见谅
赫连呼云带着尔朱蔷没逃多远,千乘家的铁骑已经围了过来,尔朱珍珑因为父亲的隐瞒正失魂落魄,连就要被抓也没有知觉,眼看一众骑兵就要冲过来,只得拔剑与他们厮杀,这时身后却响起了马蹄声,他回身一看,来的是千乘家的小姐。
不,千乘家养出来的,分明都是吃人的野兽。
千乘大争勒马停在赫连呼云身后,与千乘家的军队一起将他团团围住,“宛平大君作甚要走,前面多危险,留在此处我定能保证大君的安全。”
赫连呼云沉着脸还没开口,尔朱蔷已经破口大骂起来:“千乘家的杂种,滚开,别挡我的道!”
说完,拿出她惯用的金色鞭子朝大争挥过去,千乘大争自幼习武,自是不惧她这点手段,直接伸手接住她的鞭子,“你这鞭子好没力气,有机会我教你怎么用鞭。”说完使力一扯,将马上的尔朱蔷直接扯了下去,尔朱蔷滚落泥泞的雪地,一身的锦衣华服尽皆染上污渍,仿佛也是这一摔点醒了她,她这才从丈夫被一只畜生咬断了脖子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不由得惊呼:“你们不是人!你们还是人吗!它咬死长风了,它把长风咬死了……”
赫连呼云心里难受,示意侍卫将尔朱蔷扶起来,千乘大争却没了耐心,“宛平大君,请跟我们走。”
呼云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听从大争的话,若是他也死于这乱军之中,赫连家就是真的完了。
正在他准备放下手中的剑时,一道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让他走,不然我杀了你妹妹。”
还穿着宫装的尔朱珍珑正用头上的凤钗抵着千乘空空的脖子,只要她的手轻轻一动,那支金色的钗子就能戳破千乘空空雪白的脖颈。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凌波夫人也是会武的,甚至连尔朱蔷都不知道,这是赫连呼云和她之间的秘密,然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本来她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的时候,她却为了呼云暴露了自己。
直到很多年后,赫连呼云还是忘不了那一幕,那个美丽的女人用千乘空空做要挟,让千乘家在乱军之中放自己离开,他骑着骏马狼狈逃走,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雪地中的女子鬓发散乱,衣裙上还留着血迹,冻得乌青的手死死攥着手中的簪子不放,她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轻笑着,正如自己十二岁第一次在尔朱家的后院见到她时一样。
那一刻,赫连呼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一个因为身份,地位,权利,欲望,爱上了他,却不敢承认的女人。
那一眼之后,他不敢再看,他只能往前逃,因为哪怕再多看一眼,他都会留下来任由千乘宰割,尔朱珍珑,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一次就犯蠢了呢?
这个问题再也没有人回答,汨罗江边,燕皇身死,叶贵妃、凌波夫人随殉,燕氏皇族全灭,唯余皇长公主,燕季玉妲。
长浥外的一个小村子,黑压压的侍卫包围着其中最大的一处宅院,燕氏皇族唯一的继承人季玉妲正抱着燕思凡,神无执立在回廊后面,给兄妹两个留了最后的诀别时间。
燕思凡失血过多,何况那猛兽咬伤了他的内脏,撑着一口气将到现在,只为和季玉妲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