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头,她得罪不起这些人——虽说战俘营里的生活不见天日,可她还是存着能出去的心思。
她不想死。
入眼的是晋王的黑色皮靴。
巨大的阴影由上投射至下,将她笼住。
卿卿有些发抖,但她竟然抑制住了。她只是想到那一日异族士兵攻入瑞安城的场景,就觉得此生一定没有比那更恐怖的事。
晋王霍遇捏住小侍女的下巴,迫她抬头。
入眼的是一张如画娇容,她眼中含怯,让霍遇突然想到上个月猎中的那一只幼鹿。
这张脸,还似一个人,难怪穆潇会失态。
“王府里怎没瞧见过你?”
卿卿不敢贸然回话,潘姐忙上前,在晋王身后道:“回王爷,卿卿姑娘是从北邙山营地里过来帮手的。”
“原来是个小女奴...”
他语气里有讥讽蔑视,卿卿怕极了这些人——奴隶对他们而言,比下贱牲畜还不如。
她还记得晋王刚来北邙山那两日,命人将年老或病弱的奴隶压在猎场里,叫她们其余人前去围观。
然后他拿着弓箭,在高台之上,一一射死那些人,且箭无虚发。
“叫什么名字?”
潘姐道:“回王爷...”
“我在问她。”他的声音听上去是懒懒散散的,但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阴狠。
卿卿回答,“我叫卿卿。”
“青蛙?”
卿卿一怔,别人问起她是哪个字,都会问是否是杨柳青的青,怎么晋王就想到了青蛙呢。
“是九卿的卿字。”
“卿卿...”他咀嚼品味着这个名字,倏尔笑道,“名字都这么勾人,难怪叫穆兄失了魂。”
卿卿的肩被他捏住,人被他带着站起来,“竟然勾了穆兄的魂,今夜就好好陪陪穆兄吧。”
穆潇看到卿卿的第一眼,也想到了那个女子——他心头的朱砂痣,他一生的悔恨。
穆潇和霍遇不同,他不是个重欲的人,不会看到个好看的女子就要占为己有。
他起身向霍遇作揖道:“王爷美意在下心领,今日是我唐突了卿卿姑娘,但并无它意。”
他目光掠过卿卿身上,却发现了一双隐忍着期待的眸子。
那一年入春,琼儿被突然闯入的士兵带走时,也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桐姐儿被带到王府后,杜家嫂嫂跟她说桐姐儿是去享福了,她问怎么个享福法子,杜家嫂嫂含糊给她讲了一通:女人身体得了男人的疼爱,自然就会享福了。
卿卿不是很懂,但她却觉得留在王府受王爷责罚,不如跟了穆潇,穆潇看起来像个善人。
穆潇和晋王不同,他看上去是个很冷淡的男人,但却不会因她是奴隶,而对她不屑一顾。他叫她姑娘,还没人这样叫过女奴卿卿呢。
晋王负手转身,“既然入不了穆兄的眼,便是无用之物,来人,刮了她的脸。”
卿卿听到他这样说,慌乱了起来,她立马跪在地上:“求公子救救卿卿。”
她这一跪一乞求,如一颗石子落入穆潇死水一般无波无澜的心里。
“既然是王爷好意,穆某便心领了。”
霍遇回到坐上,见底下那个颔首的小女奴,其实和那女人也不怎的像。他至今忘不了那女人在他身下求着他,那一双水湿的眸子。
穆潇这几年过得清心寡欲,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了这么一出,传出去只怕美名蒙尘。
晋王大方地说,“卿卿,还不谢过穆兄?”
☆、难言之辱
自和穆潇共处那一夜后,北邙山又下了三天的大雨。
卿卿被郑永带出战俘营,也是被郑永送回去的。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穆潇那里过夜的事,而穆潇是巨贾之子,北邙山练兵场的扩建需要银钱的支持,所以穆潇是晋王的贵客。
卿卿的身份自然就和从前不同了,周姐语气都温和三分。营中女人都羡慕卿卿福气——女奴比物件还不如,说直白些,她们除洗衣做饭,仅有的作用是供男人们xie yu。
据说那穆潇是个儒雅之人,又身份矜贵,跟了穆潇,总好过被晋王或是其它人占了第一次。
对于这里的女人来说,跟了大邺的男人,绝对是一种伤痛,故无人敢和卿卿提起。
只有蓝蓝不知发生了何事,总是缠着腻着卿卿。
卿卿从穆潇那里带来了食物。
因冬天很快就到了,北邙山的冬天漫长而寒冷,食物向来短缺,她拿了些易于储存的食物,藏在地窖,为过冬做准备。
雨刚刚停,又有王府的人来将卿卿带走。这次带她走的不是郑永,是个很凶的兵头子,卿卿不过走慢了些,被他推倒在地。
衣服是刚刚洗过的,这样的天,衣服不容易弄干,她就剩这一件干净衣物,如今被地上的污泥弄脏。
她只顾快点擦去衣服上的泥污,忽视了脸上沾着的泥水。
今天是徒步走到王府的。
她被送到潘姐的屋,潘姐在屋里坐着向她招手,卿卿低头看着自己鞋上的泥,又看看屋子里纤尘不染的地毯,不敢进屋。
潘姐只见她模样狼狈,便知道是被押送的士兵欺负,她走过来剜他们一眼:“王爷要的人你们也敢欺负了是不?”
推倒卿卿的兵头子拧笑着解释:“可是王爷亲口说的,她们不是人,牲畜宰了还能吃,你说北邙山的婆娘,除了多一张口吃饭浪费粮食,还能做什么?”
潘姐嬉笑着将她们赶走,然后牵着卿卿的手进屋:“你别怕我,我也是前朝的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到了我小侄女儿,所以才觉得你很亲切。”
卿卿抿了抿唇,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潘姐。
潘姐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她啊...九岁那年病死的。你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快来擦擦脸,王爷爱干净,眼里半点尘都容不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见他吧。”
潘姐给卿卿拿来干净柔软的衣服,卿卿已经洗完了脸。潘姐不禁赞叹:“难怪穆公子一见你就失了分寸,这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哪里像是这破地方的人。”
卿卿拘谨地赔笑,接过衣服,去里间换好。
潘姐眼里仍是惊艳之色,她也算阅人无数,美人见过不少,但许多美人看久了也就倦了,而卿卿却是让她看了一眼还想再看,这或许得益于她眼里的纯真——北邙山艰苦环境下长大的女孩,没见过外头的花花世界,不正如雪原高岭之上的花朵?
卿卿快要走,才敢问:“王爷...可有什么忌讳?”
潘姐一想,那得说到明天去了,就捡重要的跟她说:“凡事实话实说,王爷脾气实在是差了点,你只能多忍着点。”
卿卿朝潘姐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