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自己在医院吗？”

    “没，有个同——朋友陪我。他出去给我买饭了。”德德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抠着盖在身上的白被子，努力瞪着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德爸爸：“我和你妈一小时后的航班，到你那边大概得半夜了。你别等着，该睡觉睡觉，听见了吗？”

    德德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德爸爸叹了口气：“你妈说话不好听，但她也是担心你。她那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德德：“爸，我知道。”

    德爸爸：“那你好好儿休息，爸爸——”

    德爸爸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德妈妈抢了过去：“小王八羔子你知道你闹着一出耽误我多少事儿吗？！我们到了那边也是先找地方吃好的喝好的去！等我们临走的时候如果我还记得的话会顺便去看你一眼的！”

    德德又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里面传出的“嘟嘟”声，这才把手机放下来。

    他有时候真的不太敢面对父母，他也知道自己很任性，可与被家人催着娶个女生回去耽误人家一辈子相比，他宁愿自己被父母骂一辈子——虽然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并且真的非常非常不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注：holter即“动态心电图”，俗称“背盒子”。

    第14章 【014】

    方辛睿回到病房的时候，瞧见德德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鼻子，却识趣儿地一句话也没多说。

    两人一起就着青菜喝白粥，谁也吃不出什么滋味儿来，却又各自都觉得很温馨。

    因为担心德德心脏受不了，所以他的液输得很慢。方辛睿怕他输液输到一半儿睡过去，等把一大瓶液换上之后，他又出去找医生说了说，开了个陪床的证明，当晚就没走。

    德德一直蔫蔫儿地没什么精神，十点一过就睡了。

    方辛睿坐在床边盯着他看，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吊瓶里还剩多少液，一直盯到十二点多，这才算把最后一瓶液也输完了。

    德德的父母凌晨一点多下了飞机打车到医院，住院部早就不让人进了，得等到早上六点才开门，到时候还是没有陪床证不能进。

    德妈妈和德爸爸没法儿，商量了没两句德妈妈又单方面吵吵起来，最后还是她定的主意，拉着德爸爸去急诊楼里坐着。

    两位家长的处境方辛睿自然不得而知，这一宿他也没怎么睡，怕德德发烧反复，趴在床边儿上迷迷瞪瞪地睡一会儿就要起来摸摸德德的脑门儿和手脚，确定他没事儿就再趴下。

    倒是一直发低烧、闹失眠的德德在输完液之后睡得挺沉。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不到，等了一宿的德妈妈就已经坐不住了，可又怕儿子在睡觉，打电话过去吵醒他，于是只得拉着德爸爸在住院部附近转悠，就等着德德醒了打电话过来，想主意进去。

    六点多，德妈妈终于成功地靠着一张嘴磨动了看住院部大门的医院工作人员，带着德爸爸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住院部。

    夫妻俩一前一后赶到自家儿子所住的病房外，见门开着，双双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们便听清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医生的，而是自家儿子的。

    德德一脸无奈地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给他穿鞋的方辛睿：“老大，别这样好不好？我真没事儿……而且我只是有点儿心悸，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啊……”

    方辛睿没说话，不容德德反抗的给他穿好了鞋。

    德德要跳下来，方辛睿二话不说把人接住，然后慢慢地放到地上让他站好。

    德德：“……我就去个厕所，你不用跟着我……也不用扶着我啊啊啊啊啊！！我要疯啦！！”

    德爸爸要探头去看，一把被德妈妈拽了回去，换自己到门边上探头探脑。

    德爸爸小声儿问：“不会是儿子的男朋友吧？”

    德妈妈虎着一张脸，回头瞪了德爸爸一眼，沉默了片刻。

    眼瞅着病房里头的俩人就要出来了，德妈妈这才咳了一声，迈开步子走到病房门前。

    方辛睿看见忽然出现的德妈妈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德德，等他别别扭扭地喊了爸妈之后才跟着叫了叔叔阿姨。

    德妈妈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方辛睿一番，而后才看向自个儿亲儿子：“呦，还挺欢实啊。”

    德德撅了撅嘴，“唔”了一声。

    德爸爸赶紧拉了拉老婆的衣袖子，让她少说两句，这才笑着对德德和方辛睿道：“不是去厕所吗，赶紧去吧。”

    德德点头应了一声，跟方辛睿一起走出了病房，临到厕所门口儿才幡然醒悟——啊草！老爸怎么知道他要去厕所的？！

    再联想到老妈进门后投向方辛睿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德德风中凌乱了。

    第15章 【015】

    德德颤颤巍巍地上完厕所回来，不敢再占方辛睿的便宜，让他扶着自己了。

    规规矩矩地在病床边儿上坐下，老实地简直像是撒尿的时候把魂儿都撒出去了。

    方辛睿陪着他们呆了一会儿，尽可能详尽地跟德爸爸德妈妈讲了一下德德目前的情况，又回答了德爸爸的问题，眼瞅着没自己事儿了，人家一家子有别的话要说，于是特别有眼色地站起身来：“叔叔阿姨也没吃早饭呢吧？想吃什么我去买点吧，德德吃完饭一会儿还得输液。”

    出于本能，对方辛睿十分不待见的德妈妈闻言扬了扬眉：“小笼包热豆浆。”

    方辛睿点点头，又看向德爸爸：“叔叔您想吃什么？”

    德爸爸哎哎两声：“怎么好意思，我跟……”

    德爸爸本来是想说“我跟你一起去”，结果被德妈妈瞪了一眼，立即改口道：“我跟你阿姨要一样的就行。”

    方辛睿：“好，德德你还是再喝两天粥吧，医生不让你吃太油腻的。”

    德德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然后和自家爹妈一起目送着方辛睿出门去了。

    等方辛睿走得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德妈妈立即柳眉倒竖，指着德德的鼻子问：“是不是因为他！”

    德德低着头没说话。

    德妈妈：“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德德撇了撇嘴，心道，我倒想呢！嘴上却闷闷地回了一句：“妈你别乱说话，人家是直的。”

    自打儿子出柜，偷摸儿地在私底下把gay圈儿的事儿都研究了一个透的德妈妈当然明白“直的”是什么意思，但瞅着德德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德妈妈顿悟了：“那就是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德德：“……”妈您能不能别这么直接揭您儿子的伤疤啊！

    见德德佝偻着个身子，德爸爸和德妈妈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德爸爸才弱弱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