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里的拐弯抹角后,也不恼,只轻笑了下。
他懒洋洋地从兜里掏出支黑色水笔,扔到桌上,才道:“考试么,还是要考的。”
说话间,两位监考老师走进教室,其中一个进门就吼:“安静!考场禁止喧哗!”
……这熟悉的声音。
叶成章动作一顿,也没抬眼看,偏头望向窗外。
老刘站上讲台,威严地扫视全场,待窸窸窣窣声都停了下来后,目光才复杂地在他身上停了一眼。
卷子从第一排依次往后传,叶成章拿过,先大概浏览了一遍,哨声吹响之后,他埋头写了起来。
刚才搭话的男生转着笔,左顾右盼,见他竟然不交白卷了,反而认认真真的,十分惊讶。
于是第二场开考前,便凑了过来:“待会儿考化学,传个答案呗。”
叶成章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我只准备了英语。”
男生明显不信,可开考后,看他真没有要写的样子,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岂止不写,叶成章把化学卷子往桌上一摊,光明正大地趴在上面睡了起来。
说是睡,闭着了眼睛,脑子却清明得很。
他昨晚到家时,叶强已经走了。
剩下个憔悴的楚晓晓,看他回来,忙热了顿菜。他胡乱扒了几口,不等她说出来什么,便以考试为名,进屋背重点了。
他确实是心无旁骛地背了,也心无旁骛地考了。
因此,交上卷子的那刻,绷着的心神一放松,又钝又闷的感觉才又重新席卷而来。
在秦今秦面前的轻松是真的,此时的难受压抑也是真的。
他早就知道。
关于叶强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关于父母感情早就出问题的事,他甚至是在楚晓晓之前察觉的。
无非是玩着父亲手机,来了条内容暧昧的短信,或者去公司找人,无意中听到了些流言蜚语。
楚晓晓相信爱情也相信丈夫为人,且整日在家里素手羹汤,她在这些方面神经有些大条。
但往往,对于父母之间的风吹草动,孩子要比成人所想的敏感许多。
可是,叶成章想,汪洋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像个孩子,自私又心存幻想的孩子。
他不想知道父母强颜欢笑的背后,有多少争执眼泪。
他就要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要当是一切如常,他恨不得能永远维持这个幸福的假象才好。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刘。
老刘显然也不尴不尬着。
交卷铃声响起后,他逐个收卷子,到了最后一排,伸手拍醒了叶成章。
叶成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神色茫然地抬起头,反应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把胳膊从卷子上挪了下来。
老刘的手顿在空中,神情一言难尽。
叶成章顺着他的眼神往下——
好大一片口水印,堂而皇之地躺在卷子正中央,似乎还正泛着莹莹水光。
他欲盖弥彰地伸手抹了抹嘴角。
一高凶残,为了能赶在第二天放假前给学生致命一击,往往是边考边改卷,一天半考试,最后半天留学生上一下午的自习,等四五点就能出来成绩。
此举饱受诟病,十分惨无人道。
不过有人提心吊胆,也就有人无所畏惧。
叶成章前段时间一直闷在教室里,与这些狐朋狗友久别重逢,双方都十分激动,才不管什么成绩不成绩,勾肩搭背地躲在男厕里抽了顿烟,又厮混了一个中午。
他踏着下午的上课铃声回了教室。
秦今秦正听着歌看闲书,又是一阵烟味袭来,然后右耳的耳机被人拿掉。
叶成章自然地抬手放到自己耳朵里:“听什么呢。”
秦今秦皱起了眉头。
叶成章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小贱,怎么一看到小花,心情就好了呢。
皱眉也可爱。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眉间:“小姑娘家的,总皱眉头不好。”
虽然宋飞不在教室,但秦今秦也不想上课讲话,她拿过旁边的本子,往上写道:“考得怎么样?”
“当然好了”,叶成章大言不惭:“我写得又快又厉害,旁边那货都看傻了。”
末了,又笑:“十一要不要跟我出去?”
秦今秦摇头,写:“我有事。”
上次就这么说。
叶成章只当她是随便找的借口,也没当真,翘着二郎腿歪在桌子上,想带小花去哪儿玩比较好。
没想到本子又传了过来:“你总抽烟。”
嗯?他噙着丝笑看秦今秦:
再怎么嘴硬,这不都已经开始忍不住管我了么。
想不到我们小花还是这种类型的。
秦今秦被他悠长的目光看得浑身别扭,正要拿回本子,叶成章靠了过来,低而暧昧地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不抽了。”
“没有”,她脱口而出。
叶成章笑得很荡漾:“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什么都行。”
这种哄傻逼的语气……
秦今秦赧然,自觉是昏了头了,才要说抽烟这个话。
她愤愤地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抹了把脸,给自己立了个flag:我再也不主动和他说话了。
几分钟后,觉得稳下神了,才回教室。
然后脚步在后门附近顿住了:叶成章正漠然地望着黑板出神,哪儿还有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她心口一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就像开学典礼那天一样,干涩又陌生。
她把自己的话忘到了脑后,回到座位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你还不开心,是吗?”
叶成章低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秦今秦又写:“百分之三。”
这次叶成章的嘴角扯了下,想起她关于离婚率的话来,半是无奈地轻摇了头。
好半晌,他才说:“小花,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拿来比较。”
秦今秦没听明白。
叶成章望着她,目光沉静,难得的正经认真。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秦今秦心间,让她记了很久:“难过,不会因为难过的事很平常,而变得不难过;也不应该有幸与不幸的比较,难过,就是难过。”
秦今秦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
其实昨天汪洋还说对了一点,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理所应当地把叶成章划分到“没脑子”的类型中,觉得他除了长得还可以,简直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竟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
耳机里的钢琴曲同时响在两人耳畔,纯净悠扬。
“嘿,英语课代表!”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叫的是英语课代表,语气却是像叫个傻子似的。
叶成章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