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通的一句话,却透出了她对许青山绝对的信任,不仅几个女人愣了,连许青山也愣了一下。随即阮玉娇就催促她们快去洗衣裳,别等日头大了晒得难受,而她自己则是到另一边捞鱼去了。
等她们走后,许青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胸腔内仿佛充满了阳光般暖洋洋的,庄婆婆对他一直是对待晚辈的疼爱,而阮玉娇却如此信任他,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依靠之人。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让他这次回来以后终于有了一种融入村子的感觉,因为这里有人需要他,和他……是一家人。
半晌之后,他才轻轻一笑,继续在村子里逛了起来。他也没刻意看什么,就是熟悉熟悉村子,碰到闲坐的人便同人闲聊几句。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他走到了村西的北边,阮玉娇家在村西的南边,这一带一直都人烟稀少,住着村里人不大喜欢或者特别穷的人。阮玉娇家附近还有两户人家,算是邻居,而村西北边却只住了一个人,他就是刘瘸子。
许青山到刘瘸子家的时候,刘瘸子正在吃饭。他穿着又旧又破的衣服,一个人捧着碗坐在房檐下,脸上的神情很麻木,看着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房子是茅草房,院子是树枝随便围起来的,大门跟没有一样,比当初的庄婆婆还要落魄。
许青山上前敲了敲门,待刘瘸子抬起头时,淡淡笑道:“刘松,好久不见。”
刘松看到他瞳孔一缩,攥着筷子的手突然紧了紧,嘴唇颤动半天,才叫了一声,“山哥……”
许青山走进院子,刚要像他那样坐在地上,突然想到身上的衣服是阮玉娇新做的,便只蹲在了他面前,问道:“听说你这几年过得不太好,还差点杀了人。刘松,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下狠手?”
这件事是刘松的逆鳞,他刚一听到就变了脸色,狠狠地盯着许青山。可许青山的声音太平静,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让他知道了对方并没有恶意。沉默半晌,他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喜欢的姑娘……被人害死了。”
也许是好几年没有说过什么话了,刘松说话时声音有些别扭,甚至句子都有些不连贯,说到激动处还会颠三倒四。可许青山听他说了一个时辰,还是弄明白了所有事。刘松回来是断了腿的,他家里嫌弃他,那位姑娘的爹娘也嫌弃他。他靠着一股子蛮劲在镇上扛包,不怕苦、不怕累,只为了挣钱娶那位姑娘。谁知隔了几天回来,却听说那姑娘已经被她爹娘给卖了。
他着急忙慌地找过去,只得到那姑娘犯错被打死的消息,当时他差点没疯了,拼命地找人算帐,又被打了个半死,腿伤复发。而他回村之后,不但没人同情他,反而肆意地嘲笑他,说他连喜欢的人都护不住,就是个瘸子废物。别人说他他不理,但那姑娘的亲哥也这样说,还炫耀把那姑娘卖了多少钱,压根不在乎妹妹的性命。他当时就被刺激到了,狠狠地扑向那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差点没把人杀了!
若不是里正及时赶到,命几个汉子一起把他拉开,那人真的会死。即使后来留下一条命,那人也是半死不活,受伤不轻,整整养了半年才好。这件事一出,刘松就被认定是疯子,被赶出家门,由里正安排在了这间茅草屋里。而他几次想报仇都失败而归,渐渐就变成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因为他已经没有半点生的希望了。
许青山听完并没有当场表示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因为在刘松这边耽搁了时间,他去阮玉娇家里的时候就错过了饭时。阮玉娇看他来了,忙把留着的一条鱼热了一下,随口问道:“表哥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在许家吃了呢。”
“没,随便溜达了一圈。”
以阮玉娇对恩人的在意程度,即使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也敏感地发现了他情绪似乎不对劲,不由得朝他看去,轻声问,“怎么了?有人说了你什么?”
村里人悄悄议论许青山没什么本事,和大伙儿一样,那些流言阮玉娇也听说过。她不知道许青山会不会在意这些,毕竟是个大男人,一般都受不了被人这样说吧?
许青山砍柴的动作顿了下,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能发现他心里的沉重。然后又想到那次在镇上,他只是看了她片刻就被她发觉了,在这方面她确实很敏锐。想到刘松的事,他叹了口气,沉着脸道:“当兵上战场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性命去拼,家乡的人能过得这么安逸都是边关的士兵在付出。可是为什么普通士兵回家之后极少能受人尊敬呢?甚至能过上好日子的都少之又少,刘松他没在战场上废了,却在村子里废了,简直可笑。”
“所以表哥是在为战友打抱不平吗?”阮玉娇将热好的鱼端到桌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青山洗洗手坐到她对面,自嘲地笑笑,“也没什么,日子平稳了,我倒是矫情起来了。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关别人什么事?”
阮玉娇笑着点头,“就是得自己过啊,不管别人是好还是不好,日子都是要自己努力去拼的。我以前也没感受过多少善意,但如今形势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哪有今日的舒心呢?表哥也是一样,人生在世,最重要是让自己高兴,如果不高兴就要想办法让自己高兴,别人就始终是别人罢了。”
许青山一怔,突然发现她竟是在安慰他,忍不住笑了两声。虽然他对战友的处境心生感慨,但他自己是从未有过这种烦闷的。想到刚刚阮玉娇一直在说自己“拼”,他心有触动,问道:“如今的生活已经不错了,表妹为何还要这般辛苦?”
阮玉娇看向墙外的天空,表情有些恍惚,“可能……是为了不被强权欺负吧。”
“强权?怎么会想到这个?”
“在阮家,以前阮金多就是强权,我反抗不了。如今我逃出来了,却发现村子里、镇上、京城,总有数之不尽的强权和约束,让我无法反抗。我想,如果我拼尽全力,至少能让许多人不能再压在我头上,这样我不就轻松多了吗?”她看看许青山,笑说,“可能我想得太多了,不过以防万一,我希望将来在我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不是一个无能的小农女。”
阳光下,阮玉娇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显得娇娇柔柔的。可她的眼神却散发着自信和坚毅,让人忍不住沉迷。许青山看着她微笑诉说的样子,不禁看呆了片刻,在她发现之前回过神来,连忙扒了两口饭,心脏却比平时跳动得更快了一些。
阮玉娇想着他对战友的关心,认真地问道:“表哥想要帮帮战友吗?”
许青山想也没想地点头,“肯定要帮,一起冲锋陷阵过的战友,跟别人感情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刘松人不错。不过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