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而瘦,佝偻着,没有尊严,没有脸面,卑微懦弱地给余绯跪下、磕头。
婴儿被他抱得死紧,浑身都糊满了他的眼泪鼻涕。
像是受到了惊吓,面带病色的婴孩还是哭泣,哭声微弱。
余绯脑子里很乱,她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人,说:“许医生很快就来了,你再忍一忍。”
她背抵着门,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
“你把孩子放下,我给你找药。”
男人男人痛哭流涕,干呕几声后,神色越发兴奋狂躁!
他瞪大双眼,说:“对!你快给我药!快!”
余绯试着往药架处挪了几步,找了两盒英文名字的药,扔在他面前。
跪地的男人立即把孩子放在一旁,匍匐爬过去,抓到了药盒。
余绯立即俯身,去抱孩子。
还没碰到孩子,门外突然传来人的叫喊:“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被人偷走了!你们医院把我孩子弄到哪儿去了?”
男人发觉不对,扔了药,抓起婴孩抱怀里,突然从衣兜里摸出针筒,对着婴孩比划,怒吼:“骗子!”
余绯僵住,说:“你别乱来!许医生马上就来了,她会给你开药!”
“我不要吃药!”男人嘶吼,针筒就在婴孩脸边颤抖,“我告诉你,我有艾滋病!你们要是不给我药,不给我海.洛.因,我现在就扎他!”
余绯心神大乱,她说:“我找!我立刻就找!”
她在男人威慑仇视的目光中,她沿着药架快速翻找,趁机接近取药窗口。
她趁机往窗口外看,大厅内空无一人。
“你干什么?”男人追上来,“你想喊人?”
余绯看了他怀里的婴儿一眼,继续翻找。
男人怕她喊人,接近她,把针尖悬在她脖子旁。
余绯抄起一个中药罐子,猝不及防,砸向男人的头。
一声顿响,男人被打倒在地,怀里的婴儿落在他胸腹上,大声哭泣。
余绯惊魂未定,立刻抱起孩子,她往药房深处跑。她记得里面有一件库房,用来存放药物。
毒瘾发作的男人,精神混乱癫狂,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爬起来追赶她,速度和力量惊人。
绯一边跑,一边抄起药盒子和瓶瓶罐罐,往他身上扔!
库房的门就在眼前了!
她立刻钻进去,刚要关门,一只手伸进来,掰住了门边!
余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门把,使劲儿关门。
可男人力气太大,他叫嚷着,癫狂地晃动门,余绯一个脱力,失了手。
门“哐当”一声被拉开,男人挥着针头,冲了进来。
库房狭小,余绯无路可逃了。
她来不及退后,被男人抓住胳膊。
一丝尖锐的疼痛划过手背,她惊呼一声!
……
一片混乱,卫生院的人很快都赶了过来。
余绯被毒发的男人控制住,关在药房里的库房内。
有人报了警,警察在外布置,准备攻进来。
余绯被控制着,没敢动弹。
她手背上的伤没止住,温热的液体,一丝丝的顺着往下流淌。
毒发的男人惊恐不安,把门关的紧紧的,他浑身战栗,面部扭曲,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乱吼乱叫,挥着针乱扎。
余绯警惕地站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男人。
这是她再一次,离毒发的人那么近。
那么危险,那么可怕。
上一次,在火车上,她救毒发的列车员,是以医者的身份。
而如今,她却成了瘾君子的劫持对象。
思维断续间,她竟想到了周锐。
他是否也经常和这样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
他所要面临的人,是不是比她面前这个人更可怕,更恐怖?
或许最可憎可恶的,不是吸毒的人,而是贩毒的人。
有了利益买卖,才会有人受到伤害。
……
库房里只剩下男人急促痛苦的呼吸声。他满脸的眼泪和鼻涕,眼底空洞,表情扭曲。
死寂中,似乎有人挠了挠门。
余绯一惊,看见有东西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男人顿时暴跳,惊恐地叫喊着,忽而又瞪大了眼睛,向狗扑食一样扑过去。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打开,往嘴里塞,塞完后,就靠着墙壁,望着天,好像在休息。
“余绯……”有人在门外叫她。
男人一听,立即警惕起来,抓起针筒。
余绯听出这是许萦的声音,立即回答:“我在。”
许萦深吸一口气,“我给他吃的是美.沙.酮,他毒瘾发作,产生了幻觉,很危险,你尽量离他远一些,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你。”
她话音未落,男人暴跳如雷,对着门一阵拳打脚踢。
“滚!谁都不准过来!谁来就扎谁,我要你们全都染上艾滋!”
门外又没了声音。
又陷入一片死寂。
男人又喝了两支美.沙.酮,干脆靠着门坐了下来。
余绯抬手,查看手背上的伤痕。
细细的一道,血已经干涸了,轻轻一动,细锐的疼痛钻心。
她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婴儿的额头,非常烫手。
库房里有不少药物,她找到了退烧贴,给婴儿贴上。
婴儿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可能是饿了,小嘴正嘬着手指。
余绯拆了一支葡萄糖,喂了一点给他。
世界安静极了,连婴儿父母的哭喊声都听不见了。
服了美.沙.酮的男人木头一样,僵直地杵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也渐渐平缓,脸上露出愉悦。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传来微不可闻的声响。
余绯以为是幻听,没太在意。
下一秒,她眼睛一眨,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地落在她面前。
她盯住,茫然又心惊。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