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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容抬起头,却是方才一堆奴子、仆人抢着救丝蕊之时,有人误撞了那高台。高台为了推上台方便,本是活信铜扣搭建而成,不知错了什么榫,那台子竟然摇摇欲坠起来。

    翟容将秦嫣一把从面前拽到自己的身后护着,抬手去挡那高台。高台前面,画满了那些流光溢彩的佛国图,翟容看不到后面台子的机械结构,根本无法及时控制歪倒之势。

    这一回,翟家坐席处都开始有人慌乱了,生怕那台子倒下来砸到座位,男子们尚能把持,女子们则已乱做一团。有些地方甚至案桌推翻,瓷具碎裂,五色瓜果撒了一地。

    秦嫣无奈,明知还是会被翟容看在眼里,可是人命攸关,她只得甩开翟容拉着她的手,一个箭步冲到那高台后面。

    翟容发觉她又冲了出去,侧头目光相随。

    这个台子做出来的时候,秦嫣曾经蹲在这台下,好奇地观察过好久。她是十分熟悉了解这个台子的柱架结构的。她灵蛇一般在复杂交接的铁柱、木框间穿绕梭转,寻到了下面承力的关键之处,整个人压下去。她站对了位置,那台子终究没有倒下来。

    她一直趴在那底座上,直到有“蔡玉班”带来的匠人,上前控制住。

    秦嫣缩在“九重仙云佛殿”的布景画后面,希望翟容能够“贵人多忘事”,休要再来跟她说话。

    翟容根本不会放过她,五根手指从布景板的侧面一把拽住她的一根辫子,她被扯得满脸扭曲,跌跌撞撞从高台后面被活活拖出来。秦嫣捂着越发凌乱的头发,心中恼恨交加,抬头竟然看到翟容在笑。

    这种情况下,笑得如此开心,不觉得很恶毒吗?!

    她默默看着翟容,知道他又要说她几句风凉话。

    翟容果然揶揄她:“小娘子真是好身手,健步如飞,站的也恰是位置。”

    此时四周的人声喧嚣忽然安静了下来,众多仆役、奴子、媪婢们纷纷垂手侍立低头行礼。杂乱混站的各位乐师、班主、舞伎依次退开,让出一条道路来,朝着中间,双手垂低行礼。

    方才还慌做一团的舞台四周,从丝蕊坠台,到高台倾泻,不过一刻钟时间,已经在不动声色间被人安抚了下来。

    一名玄色锦袍的男子排众而出,正是翟家家主。

    秦嫣心头乱闹一片,正不想面对那翟家二郎君的嘴脸。看见翟家主到了,弯腰驼背行礼。

    翟容转身行礼,道:“大哥。”

    翟羽向自己兄弟微微颔首,凤眼扫过秦嫣,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走到抱着丝蕊的仆妇面前:“去请梓先生过来看一下这位娘子。”梓先生是翟家金创医,善看伤势。那梓先生本来就带着医箱候在台下,此时走过来给丝蕊诊视。

    秦嫣身为“蔡玉班”之人,顺理成章退到了丝蕊身边。

    她仔细看了一下丝蕊的面部。她自己也时常需要从高处跃下,以她这些天对丝蕊身子素质的了解,丝蕊娘子身为一名能在高空自如飞舞的舞伎,其平衡能力和身体控制能力远远高于寻常人。纵然掉下来一时昏晕,也不至于如此长的时间。

    秦嫣观察之下,丝蕊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是假装昏迷。秦嫣此时颇为理解她装晕的心态,从高台上坠落下来,确实难以言说什么。

    梓先生取了一根艾叶,熏了丝蕊的鼻端,丝蕊就悠悠“醒转”。秦嫣侧目看着,只想知道为何她会忽然从高台上坠落而下。

    翟家主命“蔡玉班”的工匠将高台推到台下,让下一个乐班准备歌舞上场。命人将丝蕊带去一间僻静耳房稍事休息。

    各人归坐之后,在后面查探丝蕊坠台之事的一名家仆悄然走近翟家主的身边:“回禀家主,那高台上的确有护身丝索,但是已经断了。”他压低声音,“是被人故意切断的。”

    翟家主微蹙眉尖,他道:“让‘蔡玉班’一个都不许走,我们这边先行完家宴再说。”

    “是。”

    翟家主看了一下众宾客,似乎对于方才的惊扰之事尚未平息,对那家仆道:“你叫宜郎到我这边来一下。”

    “是。”

    那家仆先去了翟容的位置,翟容便起身来到自己大哥身边。翟羽跟他说了几句,翟容笑了起来,点头答应着什么。

    那家仆又来到“蔡玉班”班主面前,令他清点人数,带着秦嫣他们站到一处树荫底下。说道,“蔡玉班”出了如此重大的失误,翟府需要彻查一番。所有人等在此暂时听候差遣,不得退散。大家自然不敢有半分违逆,颤巍巍站好。家仆让人拿了一些竹簟出来,令众人可以盘坐此处稍事休息。

    戏台上依然丝竹弦乐,水袖红裙,歌舞升平。

    “蔡玉班”则整个人心惶惶,蔡班主满脸灰败,一时之间仿佛老了十来岁。今日,“蔡玉班”算是把三代经营的面子统统砸在了此处,今后能否依然在敦煌立脚尚属未知。众人表情不一,却无人敢说一句话。黑压压静悄悄坐在树下。

    秦嫣看到两名剑器舞的大娘子表情平淡。今日,丝蕊小娘子那飞天一舞依稀夺去她们的风采。如今这个局面,不知她们如何想法?

    许散由师傅则跟着蔡家走了半辈子,从名不见经传的年青琴师到如今的享誉河西。可谓白首知交。他忧心着主家,满心凄恍。看蔡班主哀痛,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的老主人。

    也有与“蔡玉班”情义不深的下人,盘算着去何处再搭一碗饭吃……小小一方树影底下,百态丛生。

    秦嫣心中也很难过,“蔡玉班”的诸位待她都很和气,特别是许散由先生教了她不少曲子,看着老先生懊丧,她无计可施。只能等着翟家主的裁夺。

    他们所坐之处距离舞台并不远,还剩一个节目便到了尾声。

    节目结束,他们听到翟家主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日雅集,高朋族亲赏座,某代舍弟恭受其恩。”

    他感谢了一番河西贵客,话锋一转:“‘蔡玉班’坠台之故,皆在翟府防护未尽其力,扰乡民之欢兴,不敬其辞也。某观之,其班俊才迭出,女乐花蕊娘子,弦音振烁颇合心意,延请其相报琵琶共赏之……”

    翟家主的意思就是,“蔡玉班”今日之意外,是他们翟府不曾好好防护,他们认去主要责任。翟家主依然很看得起“蔡玉班”,认为其人才不断,是很不错的乐班。其中,女乐师花蕊小娘子的琵琶弹得很合他心意,邀请花蕊前台弹一曲。

    秦嫣听到自己的名字了,惊而诧之,抱着琵琶侧头看班主。

    蔡班主也听出,翟家主不但不想砸他们的饭碗,正在将他们这个碎了的饭碗收拾起来,镶条金边还给他们。

    老班主不由呜咽出声伏在地尘中:“翟家主真是大善人……菩萨心肠……金童转世……”

    秦嫣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