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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万物遽只。冥凌浃行,魂无逃只。魂魄归徕!无远遥只……魂乎归徕!听歌撰只。朱唇皓齿,嫭以姱只。比德好闲,习以都只。丰肉微骨,调以娱只……”

    秦嫣粗看一遍,眼前浮现出长清哥哥念起这首《大招》时的悄然垂泪。他可以跟她讲读、解析任何他能记得的书籍,唯独不肯跟她讲解这首《大招》。只是在她临出发之时,让她一字一句都背会了。

    秦嫣问翟容:“二郎主,这首招魂歌是招谁的?”

    “是楚怀王,”翟容道,“你师傅没跟你说过吗?”秦嫣摇头。

    翟容便说与她听:“楚怀王和屈原大夫曾经是莫逆之交,两人一起推行新政。楚怀王受奸佞蒙蔽之后,渐渐疏远了屈原。此后楚怀王被秦昭襄王诱骗,去了秦国,囚死于深宫。屈原被放逐,他在江边吟唱这首《大招》,告诉他曾经的知己,世间四方都是龙蛇毒虫,快些回到他们的乐土来。”

    秦嫣对着书卷发呆,这是个哀伤的故事,长清哥哥心里一定也藏着同样哀伤的故事,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诉说。她仔细看着书卷上的每个字,想要都记下来。她能背诵,但很多字因长清哥哥不肯给她讲解,她还不太认得它们,正好认一认。

    翟容看着她的侧脸,烛光的暖黄将她脸上的线条勾勒出秀润的轮廓,一双眼睛低垂,虽然年龄尚小,已然能看出五官的姣美。她眉间微蹙,双唇微微读出声音,看起来很悲戚。

    翟容有些不忍。

    他虽则自小父母失怙,很快兄长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加之自己天赋超卓,无论习文习武都能轻松超越同辈中人,师尊叔祖们都宠爱他,平日里多有纵容。对于人间疾苦知之并不深刻。

    而面前的幽若云则不同,虽然失父、失慧彻僧这件事情他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她流落为贱籍,没有生活的依仗,这还是很明显的事情。

    翟容推测,她应该是在为自己亲人招魂吧?

    翟容举着蜡烛,等她慢慢将长长的《大招》念完,看着她深深叹一口气。

    他待她稍微平静些,对她道:“我们何时去练轻功?”

    “嗯?”秦嫣还不曾回过神来,“什么?”

    翟容故作责备道:“你方才答应我的事情都忘了么?不想去练轻功了?”

    秦嫣想起来了,摇头:“没有忘记,要去练的,现在不会很晚了吧?”

    “就是要月黑风高才能练,这敦煌住了那么多人,被他们看见了我们在跳来跳去的,成何体统。”翟容逗她。

    秦嫣听着,想了一下,万人仰看他们如猴儿一般乱跑,这个场景果然很好笑:“嗯,不看书了,我跟你去练功!”

    翟容将那卷楚辞卷起来:“这种哀伤之文少看看,我带你出翟府去玩。”

    秦嫣看了看窗外的淡月和星子,道:“出翟府?不是宵禁吗,捉住了怎么办?”

    翟容轻笑,对她道:“被巡夜士卒捉住了,还配谈什么轻功?”

    “嗯!”秦嫣仰头,看到他扬起的嘴角。大泽边她一度以为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其实那只是面对不熟悉的人,他懒得搭理而已。

    翟容的笑容,春水耀波一般明亮,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像是什么东西照入心扉,她从方才的颓靡神伤中一下子便被拉了出来。

    她自忖,在胡乱伤感些什么呢?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陪她玩,不好好与他相处,难道要搅黄如此良辰美景不成?

    她将自己的恶劣心绪抛到脑后,那些糟心事,等见了棺材以后再落泪吧!

    他带着她翻出翟府的院墙,躲闪过两拨巡夜兵卒,腾身越过两个里坊。其实秦嫣是很紧张的,她这种花籍,宵禁被捉住了会直接打板子、吃官司的。可是,这种破坏禁忌的感觉真的非常棒!而且,翟容每次眼看要被发现了,总是将她挡在身后,牢牢地护着她。

    长清哥哥也是一直护着她的,可是他身有残疾,秦嫣即使被他保护也心有不安。此时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郎,每次当他用有力的胳膊挡在她与那些巡夜武侯之前,她都有一种特别安定的感觉。

    这种结伴冒险的感觉,令秦嫣兴奋地摩拳擦掌。

    相比看书,秦嫣发现,她更喜欢的还是跟翟容一起练功。他武功那么高,跟着他踏墙逐檐,让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心头的烦恼便会悄然消失。

    “我们去何处练?”秦嫣低声问翟容,两人趴在一间民房的屋顶上,简陋的墙壁屋顶中,能听到里面主人熟睡打鼾的声音。

    翟容也低声道:“我们去香积寺的浮屠塔林。”

    第20章 浮屠

    浓重的云幕遮天蔽日,香积寺香炉里的烛火还在隐隐闪动火星,后殿一排排长明之灯安静燃烧。

    香积寺的塔林是历代高僧坐化后的墓塔,都是石块结构,四周边沿雕着大小不一的佛像。翟容选在此处,是因为这些塔略高一些。唐国的建筑风格偏矮平、阔朗。整个敦煌城都很难见到特别高耸的建筑,除非是那如山一般围绕着整座大城的高高城墙。

    翟容身着一身夜行衣,坐在一座十三层浮屠的顶端,靠在刚岩雕刻的塔刹上。口中含了一根草棍,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在前方不远处的一身九层浮屠上,秦嫣正一次又一次徒手攀爬上去,然后依照他教的心法轻轻跃下,在跃下的过程中以足点塔身,使得自己尽量慢一些落下去。

    他跟兄长讨论过这个姑娘的疑点,打算通过带她学轻功,仔细筛查她的身手。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只能判断出,这姑娘确实是个很努力很有韧劲的人。但是,也仅此而已,甚至连最基本的内功基础,都一丝全无。

    昨夜,翟容将花蕊娘子自称幽若云的事情跟翟羽说了。翟羽对南云山之案所了解的情况,与花蕊所说并无出入。翟羽说,要证实那姑娘是否真的幽若云,需要去南云山找个认识幽若云的人,如此,至少来去路上要耗费个二十来天。他们决定,先把这姑娘当做幽若云待着。

    秦嫣又一次从九层浮屠上跳下去,足尖在塔身上划出一片灰土,人如一片着了风的落叶在塔旁左右飘动。

    翟容看着她的动作,已经是第四十三次了,她的动作依然没有打任何一点折扣。眼前的“幽若云”,目前看起来应该是个天赋卓异的姑娘。

    不过,无论她是否属于山海饱满,气穴流通的内家之材,在翟容眼里,她已经错过了幼童的启蒙阶段,再怎么练也就是令轻功略提高一些,身法手眼步更流顺一点而已。

    此时看着她慢慢随着不断攀爬,他教给她的那一点运气能力在不断与她自己的肢体动作相协调。翟容咬了咬草棍,帮她数着数儿。练功最需要沉得住气,耐得住磨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