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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了许久:谁的胳膊放在上边,谁的腿放置在下面。

    郎君的腿太长,搁哪儿都顶着;她胳膊太细,放哪里他都觉得会压到她。翟容虽然接受了张娘子的建议,暂时不与她行房。在两个人商量怎么放手脚之时,他还是按捺不住,趁机亲了好几次。亲得两个人都湿发濡额,身上沾满春暖。

    秦嫣也能感觉到他袍裈之下的挺起,昂然欲入的感觉,令人又羞又怕。她不敢说,更不敢问。

    两个人说来道去,也搅不出什么名堂来。翟容先累了,他自从夕照大城之战后,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气血还时有翻腾。他先沉沉睡去,讨论摆放了半日的胳膊和腿儿,此刻,反而是很自然地与她相拥而眠了。

    秦嫣觉得靠在他的肩膀和胸前,怎么放都很舒服,很安心。本来睡不住的她,被他睡着的样子抚平了心神:他长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下方,被春天午后的明光照影,染成一圈淡紫色的虚辉。他熟睡的样子特别俊美,脸上的轮廓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琢的。微扬的嘴角,有几分孩子气。

    秦嫣想,以后,会有很多这样寻常的午后和清早,她都可以看到这样的一张脸,睡在自己身边。

    他的睡颜感染了她,她慢慢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自己的呼吸,眼皮渐渐沉了下去,也入睡了。

    秦嫣睡了一个多时辰,方将惺忪微红的眼睛睁开。一睁开就看到郎君看着自己在笑:“若若,你醒了?”

    “你醒多久了。”

    秦嫣看他脸上有发丝,想替他拂去,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发梢缠在了他的发簪上。入睡之前,亲来亲去的,多半是那会儿将头发缠上的。她抬起眼睛,帮他解开:“你别动。”

    翟容笑着看她的脸凑近自己,眼底灵水一片,专注地解着两人的缠发。

    窗外,恰有蔡玉班的歌姬,轻敲红牙檀木板,婉声而歌,歌声越过满园青葵,若隐若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这首相传是汉代苏武的诗歌,在两人无声解发中,悄然滑过。

    “又是一首应景的歌。”翟容想起陌桑湖边桃花林里的《绿枝绕》。

    “我们……还不是夫妻啊……”秦嫣停下手,提醒他。

    “知道。”

    “好了,解开来了。”秦嫣将自己的头发捋到一侧去,将他有些散乱的发髻,出手扳一扳正。两人的脸靠着脸,鼻息互相都能感受到。翟容任她在自己的头上弄着,看着她满意地放下手。

    “若若,我饿了。”

    “哦,那我去让下面庖厨给你准备些点心、水果。你是不是晚上还要去与柯家郎君见面。”

    她刚想爬起来,觉得自己肩背被郎君控制住了。他道:“若若,你要记着,我说的饿了,有时候不是指吃东西。”翟容笑着支起一些身子,嘴唇含在她的鼻尖,再一点点下去……他算是想明白了,虽然不动若若的身子,可是这香白柔软的脖颈、手臂,可都是他的!他想碰,就随时可以碰到。他要时常在她身上做印记。

    秦嫣也知道一点回应了,也不躲闪,双手绕着他的后颈,臂弯缠绵,左碾右辗。

    “若若,你越来越乖了。”

    他的双唇离开她,捧着她的脸道:“若若,跟着我好好养白一些,你看你哪里都挺好,就是脸怎么弄成这样?”

    “这是长清哥哥从小用药给我弄的,怕我吃亏。”秦嫣解释道,“他说过,等我长大一些,有出路了,只消一两年不涂他的药物,就慢慢会恢复的。”

    翟容隔着衣衫抚摸她的肩背:“你身上没什么疤痕吧?”

    两个人是初次如此在私密之处面对,加上年轻脸薄,其实他对她的身子看得并不真切。秦嫣说:“有是有一点,不过,都不大。像我这种力气小的,一旦受伤,就很难有机会存活下去,所以是很善于避让的。”

    翟容透过她松弛的衣领,看到她锁骨下方,有一颗淡淡的朱砂痣。这颗痣很平,颜色也是很淡,但是造型却不是圆形,隐约似乎是一朵花苞状的红莲。

    “若若,你这里长个红痣么?”

    “不知道,”秦嫣自己的身体又没有大铜镜可以时常揽镜自照,不可能了解这些细节。这红痣其实并非她天生,是在天疏潭底,与那些般若红莲接触之后,才在身上种下的。

    翟容则很喜欢那点朱砂小记,用手指在她的锁骨下方留恋了几下,觉得今日不能再纠缠在她身上了,否则,那点定力真的要变成浮云了。

    “我从云水居带了些菜回来,陪我吃个茶点吧。”

    秦嫣坐起来,在卧榻上整理好衣带,拿了一条滚丝罗绦,将一头秀发束在脑后。像个居家的小女子一般,开始收拾被他们两个揉得红香满地的床铺。蔡玉班为了满足郎君来与那些乐师大娘子们夜合,这里的锦被、绒垫、靠枕,都是波斯纹的提金丝锦,手感丝滑,折叠收拾有些麻烦。

    平常那些大娘子当然是有小丫头服侍的,秦嫣只是运气好,搭上了翟家郎君而已,到底在乐班之中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专门有丫头跟着服侍。加之她自己也没有这个习惯,所以是她自己在折叠那些用料考究的被褥。

    翟容坐在浅黄色的矮案旁边,顺手从丝绵暖臼中取出尚有余温的热茶,翻了一只青釉杯子,点了一盏茶,慢慢喝着,看她收拾。今日之事,不算他们的初夜,但也是他们初次同卧。翟容觉得,他应该将这幅图一直记在头脑中。

    他看到,矮案边落着一把自己方才逗若若玩得折扇,几张他们一起练习书法的丝绢白纸,还压着陌桑湖边他送给她的那个碧玉蝴蝶项圈。若若大概非常喜欢这个琳琅响动的项圈,每次他过来,都能看到她在手边把玩着,听着那上面的银铃发出一声声响声。只是她从来不敢戴,说太招摇了,容易暴露行迹。

    其实唐国女子以满身香气袭人、叮当作响为炫美之姿。哪怕是蔡玉班那些小乐师们,走出来也是衣香阵阵,头上挂着步摇,身上带着有铃铛的香荷包,走起路来都是有声响的。

    若若显然对这种炫美的手法,其实是心向往之的。可是,她常年的刀奴生涯,让她无法接受这些响动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若若,真的能够摆脱她那个刀奴的身份吗?

    翟容在手指间,徐徐转动着那只釉质肥厚欲滴的青色杯子。她的长清哥哥尚在星芒圣教的掌控之中,她肯定是不可能抛下不管的。她还杀过那么些人……这些事情,都会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造成一些什么样的后果呢?

    傍晚的蔡玉班里,那些外出表演的舞姬、乐师都还不会回来。练了一下午琴的小乐师们则也觉得疲劳了,他们正坐在楼下堂屋里,一起吃点点心、零食,唱唱歌曲儿,和看门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