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拉我的衣角,用法语问:“我的上帝,安莎,你还是请求他赶快放我们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
我心里一阵好笑,想到:现在我们还能脱身吗?
不过,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想吓他,微笑着用法语说,“费因,你不认为,这位皇帝陛下需要我们的帮助吗?也许,上帝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来帮助他的,神甫,你不认为我们应该留下来吗?上帝告诉我们,应该把耶稣的福音传播到更多人的身上,你不认为,如果我们帮助了大清皇帝陛下,对我们在这个未开化的野蛮国度传播福音,会更有利吗?”
“喔,是的,你说得没错,当然,我们应该帮助他。”
“那么,你先到一边,为皇帝陛下祈祷吧!记住,给予他最圣洁的祝福。”
搞定了思想简单的狂热教徒,我连忙转回到李光地这边,问:“大人,我可以发表作为一个医生,所应该提出的建议吗?”
“既然如此,秋大人,我想你对皇上的病,也应该有点不同的见解吧?”
尽管医正的眼睛直视下方,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疑忌、害怕和悲凉。
堂堂太医院医正,竟然对皇帝的病束手无策,这已经是死罪,现在,居然要和一个外国洋夷共同为皇帝治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回朝后即使幸免其罪,自己也再无颜见人了。
想到这儿,我心道: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了救自己,不过,我实在没必要得罪这位宫中首席御医,便道:“李大人,安莎对医理一无所知,只是懂得一些急救之术,要论皇上的病症,还要请教秋大人!”
“哪里……哪……里,奴才……不……不敢……”早已经三魂去了七魄的秋元晋说话时身体都在颤抖。
“哦,对!”李光地柔和的声音中自然存着三分威严,端了碗刚沏的茶说,“秋大人,你就先说说皇上的病情吧!”
“喳,皇上的病是……是……”秋元晋正不知道从何说起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禀告道:“李大人,大阿哥有紧急军情要见皇上,李大人,李大人……”
这声音好熟悉,我正想着是谁,李光地忙打帘子出去了,毡帘掀起时,我正好看见那人的半边脸,正是那个帮了我的侍卫。
康熙还躺在病榻上,李光地只好出去挡驾,秋元晋却趁机拉我到一角,七分哀求三分威胁道:“我说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洋人,你来掺和哪门子的事啊,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命的事呀,弄不好你就要人头落地的,就算你治好了皇上,明珠大人会放过你吗?你还是赶快逃命吧!”
我上下打量着这个干瘦的老头,倒把他看得莫名其妙,突然笑了,拍拍他肩膀,说:“秋大人,您现在就不应该对我有敌意,无论如何,您放心,我明白,医生最重要的是名声,若牌子砸了,那就是害了您的全家,您担心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倘若我治不好皇上,会连累你;倘若治好了,一样会让您颜面尽失,从此无立足之地,您放心,安莎从无害人之心,但却有防人之心,你我只要两不相犯,我会让您体体面面地继续做您的医正。”
一席话,把这个久经风霜的老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问:“我已经颜面尽失,你有什么办法?”
这下子,他倒来了精神。
我凑近他的耳朵,说出了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办法。
其实,在我俯耳说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时,康熙已经醒了。
“来……来人……”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仿佛从异时空飘飘荡荡而来,晃悠悠地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的心漏跳两拍,一旁犹豫不定的秋元晋,突然“哇”的一声拜倒在地,我猛然转头,才看见康熙那双半睁眼睛里黑得发亮的瞳孔。
正盯着我这个陌生的外来者,有气无力地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腕,气若游丝地呵斥道:“你……是谁?来……来人……”
“皇……皇上,您醒了?”
☆、第十七章 一夜风雪
第十七章 一夜风雪
秋元晋喜极而泣,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六宫都太监总管李德全上前,试探着问。
康熙清亮若水的眼瞳中,隐藏着怀疑、忧虑和杀机,他已经清醒了吗?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榻前,丝毫没有意识到,见到一个□□上国的皇帝该做什么?
刚逃出鬼门关的康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生病,显然,他正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眼前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洋人的记忆,以及,思量着战事的发展。
而我,从精神到意识,都茫然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心里,一刹那间,溢满了泪水,仿佛在梦里,见到炽天使无邪的微笑一般,那么耀眼,那么智慧,那么安详,让我的心在不停的生死逃亡中,得到片刻的歇息。
“你还不快行礼!还愣着干什么?”
李德全不愧是久侍圣驾的总管太监,见康熙目光所向,立即明白圣意,解释道,“万岁爷,她是新来的英吉利洋教士,刚才皇上病势突然沉重,李大人召她来伺候,不想惊了您的驾。”
康熙犀利的眼神直视过来,惊醒了我这颗已得到片刻安宁的心,恍然间,我的脑海里涌起一幕熟悉的画面————
沙车城外,我拖着首领寸步难行,迷梦般见到一位清朝将军,他穿着明黄缎绣平金龙云纹大阅甲,配着“出云”宝剑,神情威严,身后,是锦衣貂裘,威风凛凛的将军们。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当时与我眼光交汇处,竟在心湖中泛起点点涟漪。
如今再次际遇,才知道那个大漠中的惊鸿一瞥,竟是眼前的康熙皇帝。
他还记得我吗?
不会,偶然海市蜃楼中的相遇,只能是,仿佛戈壁滩上的一颗沙砾,过眼云烟般闪过他眼前,他不会记得我的。
平复了心情,我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接着庄重地行了跪礼,不卑不亢地说:“尊敬的大清康熙皇帝陛下,我是来自英吉利的安莎.莱斯,恭祝陛下福寿安康。”
康熙没答话,听说是李光地召来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静。
长时间在风口浪尖上生存,使他早已经处变不惊,更何况,康熙也不是没和洋人打过交道,对洋人,他了解甚多。
见我只是个年轻教士,心里早放下戒心,只打量了我三秒钟,他的眼光便转向李德全,道:“朕没什么病,李光地也是,把洋人弄进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主子爷,您昨儿个可是死里逃生啊……奴才……奴才……”
“好了,你们都跪安吧!”
没等李德全说完,康熙便打断了他的话,眼光一扫,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