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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波澜不惊,招手示意他坐下,宽慰道:“今天我们一下午就坐在这。她能跑去哪里。这会儿肯定还在楼上,躲在哪个角落想事情。没事,先别去打扰她。”

    薛夜真觉得,孟透是个特别心宽的兄长。

    心宽的孟透吃过晚饭后,跟小二要了一碗蛋花粥和一碟红烧肉片,端着去找孟婍。他在二楼转了一趟,没找见妹妹,之后爬上了客栈的楼顶。

    天有点儿凉。孟婍孤零零地坐着,双臂环膝,转过头看他:“哥哥。”

    “我给你端了碗粥,多少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难过。” 孟透将盘子放到她旁边,自己在她另一边坐下来,“你跟三哥说说,今天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了,霍止怎么了,你和霍止怎么了。”

    孟婍端起热粥,捧在手心里,垂眼道:“说不清,不想说。哥哥,你话真多。”

    “嗬,你居然嫌弃自己的哥哥话多。”孟透轻笑,“我来猜猜,是不是因为你带回来的那幅画,画上是言妙?”

    许久以后,孟婍才点点头,拇指在瓷碗的缺口处抚摸:“哥哥,你是不是想说,‘你跟一个死人争什么’。”

    她低着头,眼前已经模糊了一片,她偷偷地用手指揩掉眼角的泪,可泪水止不住,啪哒啪哒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哽咽道:“我也知道我不该跟个已逝的人争些什么,我只是有点儿难过……”

    孟透心疼地揽过妹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肩上:“你不是看得很通透吗,不是明白所有的事儿吗,你也说,你能与霍止厮守,已经很不容易了……”

    孟婍抓着孟透的外衫,压抑地哭泣:“我就是很难过,哥哥,他的心里只有言妙,他会记得她,就算死……你不知道,他今天见到那幅画有多生气,他打了卖画人。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冲动的样子。”

    她将他的肩哭湿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孟透的衣衫,半晌,又松开。她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像只受伤的小兽。

    他从没见过孟婍这么难过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孟婍永远都是笑着的。他试着安慰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他要是忘记了言妙,不就是薄情郎了么。二七,你也知道,忘记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你也应该给他点时间。一辈子还长着呢,你总会走进他心里的。”

    孟婍哭累了,坐回来,抹掉红肿眼睛上的泪水,捧起那碗蛋花粥,一勺一勺捞着吃。她带着鼻音说:“好吃。”

    孟透哑然失笑:“你这么快没事了?”

    “哥哥,你说得对,吃饱了才有力气难过。”

    孟透将她被泪湿的发丝挽到她耳后:“你那发簪是不是给卖画的了?”

    她边吃粥边点头,说:“就在去医馆的那条长街上,那个人卖字画,满脸都是麻子。我当时身上没钱,就把簪子给他了。”

    孟透说:“三哥明天早上就去给你拿回来。”

    “谢谢三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去帮我换回来的。”孟婍脸上还有泪水,却弯着眼睛笑,“我感觉心情好多啦。”

    她用勺子将碗底的最后一点粥捞干净:“对了三哥,你待会儿帮我把那幅画给他送去吧。我最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跟他说话……哥哥,不够吃,我还想要一碗。”

    第73章 穆城8

    于是孟透下楼去要了碗粥,顺带将从孟婍房里的画卷带出来的画卷,拿给霍止。他打开瞧过一眼,那确实是霍止当年画的言妙。言妙生前装在一个锦盒里,又将它同配剑一起,放在石箱里。那场大火没有烧毁这卷画。赵策替言妙料理后事时,将它放进了她的棺椁中。

    孟透不敢多看那幅画,怕多看两眼,自己的眼睛也要红了。

    大堂里,霍止与薛夜还坐在方桌旁,斐遇似乎已经回房歇息了。霍止看着他走近,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画上。孟透将画递给他。

    霍止伸手缓缓地接过,眼睫颤抖,喉咙哽塞,说不出一句话。孟透心里也堵得慌,无言地将手搭在他肩上。他珍重地握着画卷,半晌才道:“谢谢。”

    孟透说:“你该谢的不是我,是孟婍。她用她最心爱的发簪换了这幅画。她今天很难过,哭了。”

    薛夜一愣:“孟婍哭了?我上去看看她。”

    孟透拉住他的手臂:“别去,让她静一会儿。”

    “霍止,孟婍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作为兄弟,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但作为孟婍的三哥,我想说,请你珍重她,她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孟透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怒意,“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你只要稍微哄着点她,她就会很开心。”

    他思忖许久,点点头:“嗯。”

    其实他与孟婍的婚事,不是他自愿订下的。他与孟透相识多年,曾留在孟家过年,他爹娘也曾上门拜访过孟家主。两家算是熟识。

    言妙走的那年,孟透宽慰他,打趣道:“其实我有个妹妹,叫孟婍,等她再大一点,我让爹娘把她许配给你怎么样?”

    他从始至终都没接受。言妙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觉得自己不会再娶妻。直到后来有一年,他爹娘前往漓州再次拜访孟家主,孟家主提出,想将孟婍许配给他。他爹娘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并非出身世家,家境清寒。因此当年他被言妙打动,也不敢表露心迹,只装作冰冷的模样。他记得在拂莲的时候,言昀私下里就羞辱他是寒门弟子,叫他别靠近言妙。他默允了。

    言妙是个倔强的姑娘,就算走尽千山万水,也要走进他心里。这份感情令他动容。可是连言妙最后化成灰烬,他都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谁知暮涑一别,一别永年,再也不能相见。

    他是家中独子。他娘将剪子架到脖子上,声泪俱下:“你这辈子要是不成亲,我就死在这里!”他爹也一个劲儿地叨念着:“我们霍家不能无后啊!”

    他每每看到爹娘银白的发丝和脸上的皱纹,就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最终还是允下了与孟婍的这门婚事。孟婍是个好姑娘,他知道。孟婍喜欢他,他也知道。

    他走过那么长那么远的路,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心。他只走了二十七年,却觉得已经走完了漫长的一生。

    ……

    十二那天是孟婍的生辰。她一个人大清早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穿着浅紫色的流仙裙,带着竹篮子上街去。这一天里,她将穆城走了个遍,从东西南北街的街头逛到街尾,在各个摊子前流连,却什么也舍不得买。她也喜欢漂亮的发簪和小玩意儿,但她晓得这次出来,霍止薛夜从师叔那儿拿到的盘缠并不多,她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央着哥哥给她买。

    她见街边有几个小孩在踢燕子,也跟他们一起玩儿。她踢毛毽子踢得好,还能边跳边踢,但是她爹不允许她在家中踢燕子,说她不成体统,不像个大家闺秀。她都是偷摸着踢的。

    她带着小孩玩儿,玩累了,就坐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