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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尸斑已消失,并无性命之忧。他们准备启程前往暮涑,孟透雇好马车,第二日清早就走。孟婍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孟透将煎好的药端去她房间。

    孟婍裹着被子坐起来,将药喝尽。风从窗外穿来,打得窗叶作响。孟透走到床边,将窗阖上。

    孟婍问道:“哥哥,是不是快到中秋了?”

    孟透接过她的碗,放到桌上:“是快到中秋了,怎么了?”

    “我有点想念少君,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

    此时的平阳城风雨大作。袭且宫外,山路泥泞崎岖,梅树在大雨中颤抖摇晃。大堂里的烛光被吹灭,纱幔随着灌入的凉风狂舞,灵娡命人关上窗,再将蜡烛点上。一群侍人四散开去,阖上窗扉。

    待烛光再燃,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名侍人过去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后,愣在了那儿:“少君?”

    灵娡听到后,快步走向门口。侍人行了一礼,退到一旁。

    “少君,你回来了……”

    门外的果真是少君,他身形清瘦,着一袭卷云纹玄衣,垂在肩头的墨发被雨水沾湿,脸上也留有水珠。神色疲惫,有些戾气。而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

    他身旁站着一位红衣美人,腰肢纤细,媚态横生。她敛起裙裾,一手搭着门框,跨进殿中张望了一番。

    灵娡疑惑道:“这位是?”

    言昭含眼波流转:“她是薄姬,江门主身边的人。”

    “少君,你的眼睛……好了?”

    第75章 风起

    他们自穆城快马加鞭,回到暮涑时,天已转冷。马蹄踏碎趙临路上的枯叶。飞扬的尘埃似乎也沉默在冰霜中。

    孟透在清觉台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宋景然。他穿着暮涑的白色宗服,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来,倒有了几分样子。孟透还没走近,他已招着手跑来,叫他“师父”。

    许久未见,他黑了,个子高了,人也精壮不少。孟透拍拍他的肩膀,同他提了另外几人:“这两位,霍止、薛夜,你的师叔。”

    “这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我的弟子宋景然。”

    宋景然愣在了那儿:“这两位就是虚常师叔祖传说中的两位徒弟?”他走上前去,抱拳行礼:“久仰久仰,师叔有礼。”

    薛夜点点头,凑近霍止轻笑道:“透哥儿收的这个徒弟,怎么有点呆头呆脑的。”

    “这是斐遇。”孟透说,“他是穆城人,日后同我们留在暮涑。”

    那人眉清目秀,弱不禁风的样子,对他微微一笑。薛夜犹疑道:“我……我乍一看以为这是少……”

    孟透没等他把话说完,指着孟婍道:“这是我妹妹孟婍。”

    孟婍那日穿了镂空蝴蝶的白纱衣,交领衣襟处浅粉。她负着手,弯着眼睛笑。她的眼睛像孟透,他们俩都是桃花眼。

    宋景然打量孟婍,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师父,你妹妹,好生漂亮啊。”

    孟透说:“已经许了人家了。”接着勾住他的肩,朝里走,询问起他的近况。

    他絮絮地说着自己在暮涑的事。

    “您不在暮涑,一直以来都是同门的师兄带着我修习。暮涑师兄弟众多,都挺照顾我的。我每天很忙碌,但是很高兴,学了很多。”

    孟透问:“门派里最近出过什么事吗?”

    宋景然脚步停滞,他的神情凝重起来:“师父,明决复门了,苏绰带领门徒回归骁阳,也就半个月前的事儿。江翊一党迅速崛起,已经控制了骁阳平阳奉阳各大门派。余轻师叔祖现在正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

    孟透心下一惊,半月以前他们正在穆城,因为周家的变故拖延了行程。江翊一党死灰复燃之迅速,超出他的预料。

    余轻师叔一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就派人请他们去西世堂共商要事。

    要事无非就是与江翊苏绰,与明决门有关。江翊当年放百鬼夜侵趙临,是存心要灭了暮涑。孟透心软,没用饮冰剑刺穿江翊的胸膛,私下恳求暮涑的众掌门留下江翊一条命,只挑断他的手脚筋,将他锁在荆唐山。

    江翊若不能在荆唐山终了,重见天日,那必定不会让暮涑好过。

    余轻不是西泽,不会指着孟透的鼻子将他骂个狗血喷头,说他头脑发昏,在这个重要当口,远走拂莲。余轻只同孟透说:“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暮涑存亡,你,千万慎重。”

    能将孟透贬得一文不值的西泽师叔,在趙临一战时,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孟透掂得清孰轻孰重,暮涑处于水深火热中,他不能独善其身。他于回暮涑的第三日接下了掌门之位。前一夜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他想到了从前,想到了言昭含。他接下暮涑,意味着他得接受束缚。他无法再选择自己未来的路,他的生命将与暮涑相连。

    这一条路,他走得沉重,他站在不定的风波里,斩杀亡魂,有时会觉得自己也是亡灵。他宁愿成为浪子,也不愿成为亡灵。他曾想过要摆脱这样的宿命,隐姓埋名,带着言昭含浪迹天涯。

    然而这一条路,他走得依旧沉重。他悲哀地发现,他根本守护不了他想守护的。言昭含为了他,枯竭灵力,废了一双眼。

    他放弃一切,逃出暮涑,行走千里万里寻找言昭含时,已经选择了背叛。而这一次,他背叛了自己与言昭含。

    他的承诺,一个都无法实现。

    余轻师叔将延霞令交予他,道:“宿命因果,万般皆轮回。不识万物,不识因果,万念存一瞬,万物皆云烟。”

    他抬头望进余轻师叔深邃的眼。

    他那桀骜不驯的余轻师叔,从不理会门派之事,自西泽师叔去后,他却扛下了孟透,接受本不属于自己的宿命。

    总有一个人得接受这样的宿命。

    ……

    在暮涑的日子过于平静,可越是这样平静,就越让人心中发慌。江翊一党迟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余轻师叔提议道:“平阳那一块儿,如果少君肯……”

    他一口回绝:“不可能。少君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袭且宫。”

    余轻师叔点点头,表示谅解,他揉着额角道:“少君与袭且宫若不卷入纷争,那也是好的。”他希望袭且宫连同李家都别卷入暮涑与明决的纷争。

    平阳势力尚未全归为江翊一党。李家维持中立,不倒戈也不偏倚。孟透修书一封,寄去给李行风,委婉询问他可否助暮涑一臂之力。他只道李家势力微弱,不足为支撑。

    李行风聪明也薄情,李家两兄弟果然不肯得罪任何一方。李行风的虚情假意,让他浑身不自在。

    孟透将回信揉皱,丢到书案一角,他觉得自己与李行风的情分也断送在年少了。

    而袭且宫自少君离去后,隐没于世事中。少宫主屠灵娡从不招惹是非,收纳孤苦无依的凨族人,于山间安稳度日。

    事实上,只要江翊没掌握这两处势力,暮涑还有几分胜算。

    然而孟透派去骁阳的探子多日来毫无动静。他跟着余轻师叔,整日里忙得焦头烂额。他修书给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