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紧随其后。江翊的身躯在颤抖,后退两步,孟透上前搀住他,询问似的看向西泽师叔,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西泽师叔闭上眼,点点头。
“你们知晓也无碍。永夜城失守,焚烧野灵时,城北一些百姓未曾及时撤离。江家与言家在封城前劝散贫民窟百姓时,乾君高楼倾塌,一些弟子身亡……江家主也……”
西泽师叔没再说下去,轻声道了句:“节哀。”
“这些时日你就不必留在门派中了,回骁阳去罢。好生宽慰家中人……”
江翊眼前一黑,一时间听不清他讲了什么,单膝叩在地上,脑海里天旋地转。他的兄弟围在他身边,霍止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薛夜搀着他站起来。
西泽师叔道:“赵家主、赵家小姐安好。言家妙姑娘安好……而言家的二公子遇险,不幸身亡。”
孟透的全部心思都在江翊身上,一听最后一句话,猛然抬起头来。他问道:“言清衡?”
西泽师叔点点头:“他本可以逃脱的,只是高楼坍塌时,赵家姑娘还在楼底下……他被烧成了焦骨。尸骨已被送去沉皈。”
他来不及感慨悲痛,已经仓促地去了骁阳的丧宴。他在江家见到满目的白,亲眷听着丧乐失声痛哭。江翊没有落泪,在灵堂间对着牌位缓缓跪下。将江家主的棺椁送入深山下葬时,孟透没有一起去。他已将行程安排妥当,去过骁阳江家,就到沉皈言家。
言家也是满目苍白。他到的那日是清晨,初冬风冷冽,时有重霜。前来沉皈的人整齐地列在门外,言家小厮牵引走马车。来人神情皆肃然,一人接着一人穿过月洞。在庭院中打扫的仆人皆着白麻布衣,屋檐上挂的也是黑白的灯笼。
接近灵堂能闻到残留的烧经文的气味。门口两排站着素衣的丫鬟,皆敛声屏气。言家人都在灵堂里。
言家人与江家不同,言家人不会在灵堂前失仪。言师叔沉静威严,同前来的各门派掌门低声寒暄,听到宽慰的话语,沉痛地点头应了。言昀低眉顺眼地站在父亲身边,偶尔回几句长辈的问话。
言夫人脸色苍白,容颜有衰朽之态,眼珠间或一轮,了无生气。她坐在棺椁旁,盯着灵堂之上言清衡的画像。
言妙没有攃艳丽的唇红,容色憔悴。自兄长去世,她从没当着人流过一滴眼泪。霍止进来那一刻,他们目光相接。言妙丢了手中的纸钱,跨过燃着火的铜盆,扑到他怀里。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脖颈,一句话也没有。
长辈都看着。霍止劝不住她,就带着她往堂外走。言妙的手是冰冷的,她被跟着他往长廊走,眼前一片模糊,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霍止察觉到,慌乱地帮她擦眼泪。
从来不会哭的言妙哭得不能自已。她哽咽着说:“霍止,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最后一句话。”
……
孟透没有在人群中找到言昭含。他跟着长辈们回前堂,在那里见到了素未谋面的言家老夫人。他只听说这位老夫人患有痴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常年在清院里养病,平日里不愿见人。
老夫人和言昭含的娘亲都害了疯病。不能不说这不是言书涵的报应。
老夫人因孙儿逝去,是日由丫鬟搀着到了前堂。她不知从哪儿听得言清衡与赵筝的事,不依不饶地要跟赵家人讨个说法。
“要不是因为你家闺女,我的孙儿能去永夜城?要不是为了救你家闺女,我孙子能把命给丢了?”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攥着赵筝的手腕,要拉她去灵堂。
孟透也有耳闻,言清衡确是为了赵筝才请命去了永夜。
赵筝着一身单薄的素衣,头上簪着白绢花,眼眶是红着,乖顺地跟着老太太走。老太太这会儿是糊涂的,说的话也是荒唐,她说要让赵筝嫁给她死去的孙儿,结冥婚。
赵家主脸上哪里挂得住,却不好说些什么。言书涵脸色阴沉,使了个眼色,让仆人拦住老夫人的去路。谁晓得那老夫人竟跪坐在地上撒起泼来,说她的孙儿可怜,孙儿在黄泉之下也不能安息,说言书涵不孝。
赵筝眼角挂着泪珠,她扶起老夫人,道:“清衡确是为我而逝,赵筝愿与二公子结为夫妻,虽阴阳两隔,白首不弃。”
赵家主忍无可忍,喝道:“筝儿,你胡说什么,还不快过来!”
赵筝不敢违抗父命,将老夫人的手交到身旁的丫鬟手里,起身走到她爹身旁。赵家主沉不住气,也不顾是在言家的丧礼,对言书涵道:“令郎自愿赴永夜陪同小女,并非赵家强人所难。令郎不幸逝世,赵家上下也倍感沉痛。赵老夫人这般言辞,简直是荒谬!”
言书涵心里不大痛快,却不能发作,正要上前劝和陪不是,赵家主气得一拂袖,带着赵筝离开。言书涵眼见得心烦,吩咐准备丧宴,随他们去了。
第85章 天澜7
赵老气量小,也不懂得容忍,拂了言书涵的面子。众人之中有看热闹,也有暗自嘲讽的,面上还是装出庄重的模样。
言书涵无暇顾及其他,命人将老太太送回去,就着手准备午间的丧宴了。
丧宴上还是不见言昭含。孟透心思不定,多日食欲不振,午间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漠然地看着同席的故作悲痛的客人。他心头没有想象中那样沉痛,只是散宴出堂后,觉得拂莲的风夹杂着冰冷的生锈气味。呼吸难受。
他想去言昭含的院子,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他们既然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孟透在那棵老梅树底下踟蹰,想了又想,最终觉得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去看一眼就好。
他太熟悉这条路了。从前每年他来拂莲,得先在沉皈同言家人用膳。饭后还得寒暄。他的心思总是飘忽在外面,一出门,就顺着这条路径直去言昭含的院子,根本不用小厮领着。
他来时不愿让言昭含知道。每回都是一声不吭地出现。
有一回言昭含在院里的树下洗发,在高椅子上放了一盆水,他垂着头,挽着衣袖,露出雪白的脖颈和手臂。他的猫睡在树荫下。孟透就这么看着,等着他回眸。
那会儿总觉得日子慢而悠长,等冬雪飘零,草长莺飞,入夏就在过长的白昼里张望。遥盼着拂莲的轻舟和白荷香,遥盼着温而不冷的喃呢和厮守。
这一次,院子没有他的身影。大概是因为到了冬天,院子显得冷清萧瑟。井水干涸,荇草枯萎。干草和柴木乱七八糟地堆在屋檐下。他没见到那只爱在院里乱窜的雪绒团。
他身后传来一声:“阿透。”
他回头一看,赵筝站在他身后。她穿的还是原先的素服,发髻上的白绢花微斜。她望着他,问道:“你也是来看言小公子的?”
孟透点点头,反问道:“你不是跟着赵老先生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
她苦涩一笑,嘴角漩起梨涡:“我偷跑过来的,阿爹还不知道……我想起在永夜的时候,清衡说起他的兄弟。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院子里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