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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无能为力,回了二白酒馆。孟透擦掉他脸上的泪痕,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孟透皱眉深思,带着他从长街的这头,走到长街的结尾。

    言昭含唤了他一声“哥哥”。孟透弯下身将小孩抱起来,笑着问道:“怎么了,嗯?”

    “咱们还……还要留在这里吗?”

    “你想留在这儿吗?”

    小孩摇摇头,说他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孟透将小孩往上提了提,让小孩能搂住他的脖颈。他说:“那我们就离开。”

    小孩声音软糯糯的:“那以后我们要去哪儿?”

    孟透望着小孩汪汪的眼,想了想,额头在小孩的额头上轻碰了一下,道:“咱们回家。回你的家。”

    ……

    孟透偶尔会有很疯狂的想法,譬如他决定留在言昭含的梦里,陪着他生,陪着他死。他带着言昭含回到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拂莲小镇。

    他在街角见到了十多年前的祝婆婆,在茶摊里喝了几杯茶。十多年前的祝婆婆头发还是乌黑的,祝老爷子的身体还很硬朗。他们那游手好闲的儿子也还在世,那日不情不愿地在茶摊里招呼来客。

    祝婆婆趁着空闲的工夫,走到他们身边,望着言昭含道:“这不是徵儿嘛,怎么不见你娘亲?你娘亲去哪儿了?”

    祝婆婆张望了一圈,没见到他的娘亲。

    孟透曾听言二夫人叫“徵儿”。这似乎是言昭含的乳名。他将这名放在心里默念了两次,莫名喜欢得紧。

    他没有乳名,小时候爷爷给他取了个乳名叫“家宝”,叫了百来声,他都不应。后来他爷爷觉得这个名可能跟他无缘,就将这个乳名给了他小弟。孟婍是逃过了一劫。

    孟透对祝婆婆说:“我是他爹的旧相识,他的娘亲病逝了,临终前将徵儿托付给了我。以后我们就在这儿过活了。”

    祝婆婆眼中满是怜悯,她摸摸言昭含的发道:“可怜见的。”

    言昭含听后,眼眶就红了,低着头,手指不安分地搅在一起。

    孟透不忍心见他难过,付了茶钱,带着他回家去。

    十多年前的言家的院子的墙还是完整如新的,靠街道的一面墙上种的是爬山虎。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儿,高大的树下摆着一张藤椅。比起十多年后是有生气灵动得多的。

    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来拂莲学了厨艺,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小孩。其实年幼的言昭含也不挑食,吃野菜也吃排骨肉。那时家中贫困,靠刺绣与为别家洗衣来补贴家用的孱弱娘亲,勉强能让自己和孩子吃得上饭。

    孟透见他夹了胡萝卜片,问他饭菜是否合胃口。

    他眨巴着眼睛,安静地勾勾头,小手抓着筷子扒拉着饭菜。

    孟透心里一阵酸涩,他想他学厨艺哪儿是为了让言昭含吃饱的,他是要把言昭含的嘴养刁。言昭含小时候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成年后还是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

    在拂莲的镇子上,孟透好不容易把他养得圆润了一点,一眼没看,他偷跑了出去,再见到他,他又瘦弱得像是能被风刮走。孟透差点被气昏过去。

    孟透宁愿把年幼的言昭含养成一只小皮球,胖一点肉一点又不碍事。他觉着成年的言昭含圆润一些也好,抱怀里多舒服。可惜言昭含真的是……瘦得硌人。

    屋里只有一张床,他和成年的言昭含能凑合睡下,跟年幼的言昭含自然也能睡得下。

    孟透快睡着时,言昭含凑近他,软软的地叫了声“哥哥”。小孩趴在床榻上,手肘撑在软枕头上,支撑起身子。孟透感受到些凉意,伸手将小孩捞进被窝里,将被角掖好,不让冷气钻进来。

    果真是小孩,身上是温热的,也不怕冷,有一股子好闻的奶香味。

    孟透迷迷糊糊的:“嗯?”

    “哥哥,”言昭含靠在孟透的肩上,在夜色中望着他的侧脸,“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孟透睁开双眼,亲一亲他的额头,道:“会的。”

    “睡吧。”

    第137章 长梦7

    言昭含十三岁的时候跟隔壁周大海和李二胖翘课出去,用弹弓打别人家屋上的砖瓦。

    傍晚,学堂的谢老先生提着言昭含回来,跟孟透告了一状。说他家娃不学好,成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玩闹,竟然翘课去打别人家的砖瓦,别人家都告到学堂来了。

    言昭含原是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听先生告完状,偷偷瞟一眼孟透的神情。

    孟透听完有些懵,对谢老先生道:“您说的这是我家的娃吗?”

    谢老先生气得脸都涨红了,厉声道:“怎么不是你家的娃!你家的娃从来就没有安稳过,不做功课,考核给别人丢小抄条儿,他倒是仗义着!”

    “管好你家娃,赶紧去跟人家赔个不是。像什么样!真是的……”

    谢老先生摇摇头甩袖离去,留下孟透跟言昭含大眼瞪小眼。

    孟透默不作声地走到院门口,对言昭含招招手。小孩乖巧地跟着出来。孟透就把院门给锁上了。

    言昭含见孟透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站在他身旁怯怯地唤了声“哥哥”。孟透一低头就望见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当即就笑了。他问:“你真的把人家屋上的砖瓦给打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怯怯地点点头。

    孟透轻捏他的脸,笑道:“真皮。”

    孟透带着他上门,言昭含很乖巧地跟人家道歉,孟透赔了点银子,算是了事了。

    自此以后,言昭含算是明白他不管做什么,孟透都不会呵责他,于是安安心心地做起了混世魔王,不仅常常翘课不做功课,还在学堂调皮捣蛋,趁谢老先生睡觉的时候用毛笔在他的脸上画了只王八。

    后来孟透发现言昭含是很善于在他面前装乖巧的。只要孟透在,言昭含就是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孟透不舍得呵斥他。谢老先生每回来都气得发抖,每次回去都是无可奈何的。他说孟透这个样子迟早惯坏言昭含。

    孟透不以为意,每天晚上检查小孩手臂和腿上有没有打架留下的伤痕,没有伤痕就叫小孩早点睡觉,有伤痕就给他上药。

    言昭含十四岁时,孟透亲自打了张木床,放在隔间的屋子里。原本的床已容不下一个好动的少年和一个成年的男人。孟透说他们以后分床睡,言昭含的神情委屈得像是要掉下眼泪来。

    可他没掉眼泪,孟透也就狠心地跟他分床睡了。

    那之后的几年有些不同了。言昭含先前是赌气,赌着赌着,就真的跟孟透疏远了。他跟所有这个年龄的少年郎一样,不愿跟长辈诉说心事,话很少,心思让人难以捉摸。

    孟透这些年在北街教朱家小姐学剑术。朱家小姐朱凌凌比言昭含长两岁,性子刁钻泼辣。孟透也是瞧着她从一个小豆丁长起来的。

    只要天不下雨下雪,他都去朱家教朱凌凌使剑。

    有一回孟透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摆正姿势。这时听得墙头传来一阵动静,他回头时就见到言昭含坐在墙头上,静静地望着他。

    朱家的墙可高。墙外有一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