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夏日阳光炽热明亮,落在小教室的墙上,影子斑驳,知了在外面不停的鸣叫,空气中还有香樟清翠叶子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孩童的声音稚嫩,这首歌的基调又偏豪壮,每次容亭听到都要不受控制的笑出来。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生合唱时唱的歌,现在好像没多少人唱了。
这首歌好,契合她即将到来的悲壮心情,又契合她对青葱岁月的回忆。
她把自己的好观众小肥抱过来,安置在她网上定制的小摇篮里。这一会,小肥别想溜走了,乖乖当观众吧。
容亭清了清嗓子,目视远方,正式开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她才唱了一句,就听见有人敲玻璃的声音。容亭转过身去看,姚灿站在屋里,敲了敲她刚才顺手带上的玻璃门。
容亭拉开玻璃,淡淡说一句:“什么事儿?”
姚灿:“……”
难道她不知道刚才那声音有多惊天地泣鬼神吗?难道她真的只是自己唱的开心,不是逼她快点开口?
好吧她认输……
姚灿看着容亭脸上神色虽淡,但目光中还是透露出一丝关切来,鼻子有点酸:“我想和你说话。”
容亭眯眯眼:“如实招来?”
姚灿点点头,容亭伸手把小肥抱出来,准备当着姚灿的面秀一把有猫的优越。谁知道小肥短腿一蹬她的掌心,跳脱了。
跳下来之后还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哼,愚蠢的人类,竟敢强迫本喵听你唱歌!
容亭:“……”
她进了屋,叫姚灿坐,给她榨了杯橙汁,温热的,捧在手心里。
姚灿看着容亭,脸上还有淡淡红印,但是眉目之间豁然且自在,有点愣:“还疼吗?”
还是有一点尴尬,但是容亭是那种遇见天大的事,睡一觉起来也能忘记的洒脱性子,不会始终不释怀。
她笑笑,摇摇头:“早就不疼了,毕竟我没被戒指划破长条子出来。”
姚灿抿唇笑了一下,看来她是知道那损招了。她想起这个,神情又有点忧伤了,想开口,又总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对容亭说:“你问吧,我不知道从哪里说,我肯定坦白。”
容亭挑挑眉:“好,让我想想啊。”
“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被喻林纠缠,他就是拿现在网上所谓的爆料威胁你?”
姚灿点点头:“嗯,是这样的。”
容亭不解:“这明明是假的啊,你到底怕什么?”
姚灿明亮的眼眸里忽然有水光闪过:“我怕啊,我想把我的家人藏起来,你知道吗,我真想把他们藏起来。”
容亭惊讶,温声安抚道:“你别急啊,慢慢说。”
姚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手中的玻璃杯:“我刚出道的时候,演的是一部网剧,明明是很普通的角色,可是好像莫名戳很多男孩子的点。”
容亭点点头,这个她也听赵澜说过。
姚灿声音有点低:“我大二暑假,发了疯的想要进演艺圈,我爸妈不同意,我爸爸以前是研究人员,就是经常不在家,在西北偏僻的地方,做一些只能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做的研究。”
容亭微怔:“比如说那种放射性很强的化学物质?那个不是……致癌的吗?”
姚灿目光有些空远,似乎在回想过去的事情,声音温柔:“我爸爸他啊,是个书呆子,就是喜欢研究那些,我倒不是说他有多少奉献小我的情怀吧。我只知道他做那些研究的时候很痴迷,是真的喜欢。”
容亭点点头,人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她仰头,把那杯橙汁一饮而尽,继续说:“至于致癌这件事,他也不是做核武器的,也没考虑那么多,后来慢慢变得虚弱,才意识到不对,就回来了”
容亭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呢?”
姚灿忽然抿住了嘴唇,半晌才说:“后来他身体虚弱,回家养病。大二的暑假,我发了疯的想进娱乐圈,我父母都不同意。我和他们冷战很久,又自己想办法接了那部网剧,他们也没了办法。”
容亭一愣:“你以前为什么要那么疯狂?”
姚灿深深凝望她,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疯了吧。我家离学校近,十几分钟的车程。我妈妈是美术老师,经常要上课,我就回家照顾爸爸。”
“然后那部剧火了,我自己都有点懵,除了我们学校的男生给我递情书,有时候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有人过来搭讪。其中有个特别疯狂的人,每天都尾随我,我特别怕,也没敢和家里人说。”
尾随?这种事,容亭倒是没遇见过,但是粉丝为了偶像疯狂的事太多太多——
早几年有粉丝为偶像跳海,随后又有粉丝私配了钥匙跑进偶像家里送花……太偏执的人,真的会让人感到恐惧。
姚灿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难过:“后来我爸爸知道了,他就每天走上一段去接我。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
容亭点点头:“我知道,我爷爷去世,我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做一份平凡的工作,有时间多陪陪他。”
姚灿摇摇头:“我不后悔进娱乐圈,只是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知道想办法。”
未经世事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啊,容亭看着她这么自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别为过去的事情一直难过了。
只是容亭对姚灿刚才说的第一句话有些惊讶,即使这样也不后悔进娱乐圈,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热爱吗?
姚灿:“可是那个人他好像疯了,跟着我就算了,有一次我住宿舍没回家,他不知道怎么偷偷进了我家,当时我妈碰巧出去买东西,我爸爸心脏不好,一个人卧床不起,被他那么一吓……我……”
她这句话没说完,说到那里显然已经带上了哭腔,低着头,不看容亭,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手指握杯子握的太紧,都有些涨红。
容亭心里把亲人看得极重,她把自己代入到姚灿的情境之中,就觉得很崩溃。更何况以前听姚灿说的,她应该有个温暖的家庭,当时岁数不大的小姑娘该有多难过啊!
她温暖的手心覆在姚灿冰凉的手背上:“乖,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姚灿低头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脸上倒没挂着泪,眼角却是通红的。容亭看着她嘴唇抿的很紧,心想她还真是个倔强的姑娘啊。
容亭看她情绪平复下来,又继续问:“所以之后就搬了家吗?”
姚灿点点头:“我父亲本来就享受国家津贴,身体又受了放射物质干扰,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国家分配了一栋房的。只是我们家非富非贵,只是普通人,不愿意住那里。那一次才真的感觉到了不安全,就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