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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番微服下来,朕就知道这江陵两州要收拾的地方可不少。”

    皇后默然不言,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后,她平静道:“臣妾发现一件事。”

    “何事?”

    皇后道:“每回陛下嘴上说偷闲,其实都未偷到闲。不论何处,不论何时,陛下所做的事到了最后都和朝政挂上了钩。黑市那日是如此,崔府那日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我没有说话。

    皇后仍旧没有抬头,平静道:“臣妾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我抚起了她的长发,闭眼轻声道:“问吧。”

    “这七年来,你可曾真正歇过一日?”

    我沉默了许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睁开了双眼。

    “一一,回答我。”

    皇后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等着我的答案。

    然而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恭喜一一顺利上车(手动滑稽)

    ☆、皇后的日记:二十九杀上

    建和七年七月十五日

    皇帝那夜所言不假,接下来的这段时日,他很忙,忙到有时我二人两三日才能见上一面。

    有时是因他接连几日都不在行宫中,有时则是因我不愿主动过去打扰他处理政事。

    白日里,他要按行程安排,巡视河工,走访乡野,慰问百姓,察吏审官。到了夜里,他要看折子,看密报,核查各地府库,思虑官吏的升降去留。有些他本可不必插手之事,都力求亲力亲为。

    他这一番辛劳下来,成果已显而易见,旁的不说,光是江南之地的民望就涨了不少。

    而皇帝本就是一个重名声、在意史册评说之人。

    这夜,我正哄着景善就寝,便听宫人传来了一个消息。

    皇帝这两三日,每日都只睡两三个时辰,本就疲惫不堪,而待他得知,查办了的贪官贪污的大笔银子追不回来后,一时气急攻心,可他面上却强装镇定,未大发雷霆。

    大痛大怒却不泄,于内力深厚之人而言,最是伤身。

    最终皇帝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了大殿上。

    我听闻后,一心只念着他,连景善也顾不上,就赶了过去。

    我到时,寝宫中未燃香,宫灯全数亮着。我未让人通传,轻声走进了寝宫,皇帝的床榻前站着侍奉的宫人。

    宫人未来得及朝我施礼,便被我止住。我走到一位端着盘子的宫人身前,她手中的盘子里放着一个碗,碗里装着药。

    我轻碰碗壁,发觉药已经凉了,便低声吩咐道:“重去煎一碗。”

    伍好站在帐幔前,朝我颔首以示,我便知皇帝已经醒来了。

    帐幔被宫人拉开,我走了进去。只见皇帝正倚靠在床背上,右手拿着密报,左手托腮,面色苍白,双目认真地看着密报,神情严肃,眉头紧锁。

    “你来了。”

    皇帝已知我来,可他的双眼依旧在奏报上,神情未改。

    我的手落到了他手中的密报上,欲夺走他的密报,他未抬头,也未松手。

    我柔声道:“歇一会儿吧。”

    皇帝拍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放开。

    他道:“如今还不是歇的时候。”

    我未因此放手,反倒加大了手中的力气,似乎在下一瞬,密报便要被我给夺过来。

    可惜我没有夺过来。

    因为他的力气比我更大,他的决心比我更坚定。

    最重要的是,他比我认真。

    最后,放手的是我。

    更认真的人,赢的机会总要更大一些。

    此刻的他不再是嬉皮笑脸、废话连篇的一一,而是掌天下大权、胸有乾坤的楚弈。

    我可以对不摆架子的一一冷言嘲弄,但我不会对君临天下的楚弈这样。

    不愿亦是不敢。

    斩断思绪后,我平静道:“陛下至少要把药喝了,方才宫人呈上的都凉了,臣妾让他们重新去熬了一碗。”

    皇帝仍未抬头,只是道:“好。”

    我坐到了床边,替他整理起床边上乱放着的密报。整理好后,我见床边的地上还有几封,便又躬身捡了起来。

    按常理,密报不会如此凌乱地摆在床边,更不会掉落到地上。

    由此观之,皇帝醒来后看密报时,定又发了一回火。

    至于火从何来,不言而喻。

    历朝历代的官员们干的事向来都大同小异,无论是对的事,还是错的事。不同之处在于,上位者是如何看待,如何处理这些事。

    待我无事可做后,只能静静地看着皇帝,每当他看完一封密报后,再递给他一封。

    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将新煎好的药送了过来。我接过药后,吹了许久,才递到了他嘴边。

    皇帝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密报,老实地喝起了药。若是平日,他见我喂他药,定会快活到得意忘形。但今日他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习以为常了一般。

    药喝到一半,他觉被喂着太慢,便拿过了碗,一饮而尽。喝完后,他道了一声谢,便将碗递给了我,继续看起了密报。

    过了良久,他忽然开口说话了。

    “善儿睡了吗?”

    我答道:“睡了。”

    他的双眼移到了我的身上,道:“你也该睡了。”

    我道:“可你还未睡。”

    他无奈道:“你等不到我睡的。”

    我坚持道:“我想试试。”

    他见说不动我,只能转而看手头上的东西。

    皇帝曾经对我说过,他在未遇到他师父前,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那时,我一笑而过,只当他又在胡编乱造,现下看来,兴许他说的是真话。

    往日里我时常会嫌弃他的满篇废话,但当他一言不发时,我却又怀念无比,盼着他开口,盼着他笑起来。

    我就这样坐在床边上,到了平日里就寝的点后,困意便一刻不停地朝我袭来。我努力睁着眼睛,想与困意一战,最后还是兵败如山倒,心有不甘地入了梦乡。

    向来少梦的我,今日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了一一,一一在笑,在说着无人愿听的烂话。我听烦了想走,他便伸手拉住了我,还不讲理地握住了我的腰。

    我感受到了他掌中的温暖,这入心的温暖让我忽然发觉自己是在梦中。

    一怔之下,猛然醒转。

    醒来后,温暖却未随之逝去,反倒更加明晰。

    原来是因我正被人拦腰抱在了怀中。

    床在我的眼前,我在皇帝怀中。

    我一抬头,便能对上了他的双眼。

    他明亮的双目中有一丝歉意,但更多的却是情意。

    皇帝的胸膛很坚实,所以当我在他的怀中时,觉得无比温暖,也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