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尚未交工、准备八月底开学时投入使用的两栋三层的教学楼,在前几天那场大雨中出现了问题,两栋楼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严重倾斜和十分明显的裂缝,其中一栋楼是从一楼到三楼的贯通裂缝,最宽的地方裂缝宽度将近十公分;另外还有一栋还未封顶的家属楼,昨天也开始出现了倾斜。
县中的领导和承建这批房子的荣泽县建筑公司的领导刚开始可能还以为能用什么方式补救,一直在想办法隐瞒事实,但现在楼房裂缝越来越大,瞒天过海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建筑公司方面原来负责这个工程的人突然失踪找不到人了,正在施工的工人也把烂摊子扔那里不管走了。
县中的领导找到了建筑公司,建筑公司的领导全都避而不见。
县中的家属楼也属于集资楼,集资的教师已经提前每人交了四千块钱,现在,老师们已经听说了这件事,闹的很厉害,昨天上午,几个老教师到荣泽县政府告状,这件事才被捅了出来。
今天,政府办公室牵头,让建筑公司的领导和县中的领导一起过去说事,结果两边扯皮开始,县中说建筑公司严重偷工减料,建筑公司说县中领导要回扣狮子大开口,他们不得不适当更换一些建筑材料的型号和材质,否则就得赔着干了。
但马千里的重点不在这里,他的重点是:建筑公司这次把回扣这种大家都心照不宣讳莫如深的事情抖搂出来,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推脱责任的第三方了:
县中的几栋楼,从工程测量到楼房建设,建筑公司一手包办。
“假如这次建筑公司用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测绘队,而是用的水文队的测绘数据,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马千里问,然后靠在椅子背上,静静地注视着下面。
柳侠觉得马千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
果然,马千里注视了下面有足足三分钟的时间,忽然起身,把放在他桌子上的一沓子东西劈手扔下了主席台,冷笑着说:“你们都看一看,如果县中的这场测绘是我们做的,而我们又恰好派出了做这份测量报告的几个人,那,我们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什么处境?”
没人去捡那份扔在地上的报告,柳侠坐的位置靠前,扔在地上的报告翻开了几页,柳侠自吹视力至少一点八,所以能够清楚地看到图纸那部分,他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当然,离柳侠对自己要求的绘图标准确实差了些距离。
马千里坐下来,面带冷笑继续说:“也许你会说,你的报告很不错,格式规范,行文清晰,各种原始数据和计算数据都没有错误,图也绘的七七八八……”
他眼里的阴霾加重了一些扫视众人,放缓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可你没想到我去过你们的施工现场吧?就凭你们在现场留下的那些作业痕迹,能得出报告上面的这些数据吗?”
柳侠心里一动,他大概心里有谱,这份报告是谁做的了。
最近几天和郑朝阳一起外出作业的万建业每天晚上都回来,他跟柳侠提过,他们有一天因为仪器故障提前收工,回来时经过技术四科工程师房春明带队的作业区,和房春明搭档的,是施工三队队长魏根义。
他们两个小队现在做的是同一个工程,是荣泽通往南陈县的一条县级公路的前期测绘,因为马上天气就要入伏,队里不想让职工在高温下作业,就同时派出了两个小队作业赶工期,想在一年里最热的三伏天到来之前结束这个工程。
万建业说,他们的领队、老工程师卜鸣看到房春明他们的作业情况时,就私下表示过担忧,连万建业这样比较老练的工人,都觉得他们太敷衍了些。
但同在一个单位上班,地位都一样,没人主动去向领导汇报他们的作为,谁都没想到,马千里会一个人驾车挨着工地抽查他们的作业痕迹。
偌大的礼堂鸦雀无声,马千里站起来,对着下面轻飘飘地说:“谁觉得三队的规矩太大受不了的,说句话,辞职或停薪留职在我这里都很容易,但想在这里耍无赖,坐吃等死混日子,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说完,拂袖而去。
等马千里走不见了,下边的人才开始小声议论。
书记杨洪敲了敲话筒,主持接下来的程序,他宣布:“从明天开始,房春明同志带领的测绘分队暂时停工,测绘分队解散,该队施工人员暂时停止工作,具体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单位另行通知。
停止工作期间,奖金和各种职务补贴停发,只发放国家规定的基本工资,这一点,请财务科楚远同志记清楚。
接下来,荣泽县——南陈县公路线前期勘探测绘工程由卜鸣同志全面负责,行政后勤科室一线工地体验活动正常进行,从明天开始,宣传科、业务科、财务科和食堂各派出一名同志跟随卜鸣同志的测绘小队下工地体验,具体人员由各科负责人指定。”
柳侠坐在那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房春明,心里替他不值。
房春明专业能力不差,但性格太软,柳侠都可以想象到他被魏根义言语挟持着,自己明知道那样投机取巧的作业不对,但为了不得罪魏根义和他手下的人,还是听着他的减少很多必须的环节进行作业时的为难模样。
不过柳侠并不同情房春明。
柳侠还记得黄有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为别人的错误让自己陷入困境的人,几乎全都是因为虚荣和懦弱,记着,虚荣是自取其辱的前奏,懦弱和善良无关。”
黄有光这话,是在柳侠毕业去和他做最后的告别时,他告诫柳侠以后到了工作单位,如果在专业问题上遇到人为因素的干扰,需要秉持的正确态度。
黄有光留学美国五年,从美国人身上学到的最大的长处,就是把工作和人情分的非常清楚。
柳侠暗暗告诫自己,以房春明为戒,在专业领域内,坚守自己的底线,永远不为任何人所左右。
柳侠回到家,问猫儿返校那天他们学校新楼裂缝的事,猫儿摇头:“不知道啊,我去的晚,一进教室老师就开始发通知书了,然后我又想早点回家,去拿了小蕤哥的通知书和奖状就跟王辉一起回来了,没注意。”
柳侠说:“你也真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我听我们队长的意思,如果不是楼歪的太厉害,又裂开了没办法弥补的大裂缝,你们学校还想隐瞒这样的危险,让你们下学期搬进去上课呢!如果你们正在里面上课的时候出点问题,你说会是什么样?”
猫儿说:“靠,这么缺德呀,我们校长给我们讲话的时候看着可正直善良了,原来是驴粪蛋儿一个呀!”
柳侠说:“可能,所以你看,做人得实诚,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