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早在两年前,他已经在陈忆西夫妇和苏建华夫妇的提示下提前开始准备了,比如,柳侠在美国期间,说服他采集了精子冷冻起来;还有,他注册的那个公司。
他的公司能为美国公民提供就业机会,这会为他毕业后申请绿卡加分。
他现在要开始准备的,是有关试管婴儿的具体细节。
一份正常的有关代孕和试管婴儿的合同就有好几十页,他们和米嘉妮的情况特殊,估计得更多。
为了让柳石的未来没有任何隐患,柳岸已经决定用合法程序代孕,这中间牵扯到委托代孕人和代孕者的身份问题,戴维斯先生为他介绍了一个经常做代孕业务的律师,这位律师在确认米嘉妮是完全处于自愿的前提下,为柳岸做了一个详细的规划,非常麻烦,过程很长,但安全有保障,没有后续的隐患。
柳岸选择合法代孕还有一个原因,如果米嘉妮按美国的有关政策合法代孕,她怀孕期间会有经验丰富的医生全程负责,这样可以避免米嘉妮因为怀孕或生育分娩出现意外。
米嘉妮本人对人生有没有眷恋是她自己的事,想到自己的母亲徐小红,柳岸绝对不愿意米嘉妮因为孕育小叔的孩子造成身体甚至生命的损失。
柳岸走回写字台前,拿起手机想给陈忆西打电话,屏幕亮起,他才想起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不合适。
放下电话,他在脑子里把明天需要联系的几个人挨着过了一遍,又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才回卧室。
怀特太太家是老式装修,卧室花壁纸、深色实木地板、经典波斯图案的地毯,家具也都是传统款式的老家具,加上有温度适宜的暖气,卧室环境很舒服,自带催眠效应。
可是,柳岸躺下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如果不是他新换了这个地方,今天,他就能够接到小叔的电话了,现在,不知道小叔昨天找到那个罗局长没有,罗局长单位账上会有钱吗?就算有,他会爽快地把钱给小叔吗?
同为秦岭深处的山区县,交通困难信息闭塞,双山和界山接壤,不可能界山是国家级贫困县,双山却是什么秦岭中的一颗明珠、山地小江南之类的,这肯定是小叔编出来骗他的,真正的双山能有荣泽五分之一富裕繁华就算是好的,那样的地方,恐怕连个像样的旅社都没有,暖气估计更不用想,小叔如果不能马上要到钱离开,住在那里,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和甲方纠缠欠款的间隙,小叔会干些什么呢?
双山应该没互联网,小叔又不喜欢看电视,那就只剩下去看当地的名胜古迹和帮卜工干活了。
当地有名胜古迹吗?
应该没有,如果有,小叔第一次去肯定就该跟他显摆,然后说等他回去带他一起去玩了,现在,小叔在那里接工程一年多了,从来没跟他提过。
那,小叔只有去帮卜工干活了。
这么冷的天,还是在山里……
柳岸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发现不对,又合上。
他想给柳凌打个电话,让他跟柳侠再约一个打电话的时间,然后自己去张力家等着,就算给张力的父母再添一次麻烦吧。
可是,如果这样,柳侠就要从双山或其他地方出发,去寻找附近有国际长途的城市,这么冷的天,如果那边再下雪,等于是给柳侠找罪受。
把电话重新放回床头柜,柳岸继续睁着眼睛想事情,没有按平常的习惯和柳侠通电话,让他总觉得心里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在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某几个人的行为,他们来到美国,渡过了最初的惶恐无助后,便很少和家人联系,有两个还直接说毕业后绝对不会回国,整天被管束的感觉太难受了,他们要一个人在外面自由自在,把家和亲人说的好像是监狱或鸟笼子一样。
离开家人和柳侠,柳岸从来没有过鱼入海鸟归林的轻松愉悦感,相反,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被迫飞上天的风筝,家人和小叔就像安稳厚实的大地,他只想快点落下去,脚踏实地地呆在地上。
而在他必须飘在天上的日子,小叔的电话就像牵着风筝的那根线,不时地感受到线的牵引,让他踏实、安心、快乐。
如果长时间听不到柳侠的声音,他会像在刚到美国时那样,身心都空落落的,有时甚至会产生永远回不去、永远见不到柳侠的恐惧。
可能因为h城对他来说也是个新地方吧,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此刻忽然非常非常想回去,就像他三年前刚在美国机场落地时那样,要拼命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去买返程的机票马上回去。
他到公司报到时,接待他的黛西女士说过,前三天内,觉得不能适应或不喜欢那里的工作的话可以随时离开,只要告知她一声就可以,过了三天,接受了具体的工作后,就必须要做到结束。
他觉得自己也许明天应该打电话给黛西女士,中止实习,他有感觉,自己可能坚持不到星期五,而且,他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他在b城的事对他来说更重要,不是吗?
柳岸提起胳膊压在额头上,看着窗户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是在找借口,他只是想回萨维小镇等小叔的电话。
随着毕业时间的临近,他回去的想法越来越迫切,而毕业后肯定不能立即回去和不能得到柳侠的即时信息这两个因素,让他这个感觉翻倍,最近两天他更是跟得了焦虑症一般,坐卧不安。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长时间,睡意终于来临,柳侠的脸和后花园的黄连木、柿树一起,伴随他对柳石的期待进入梦中。
——
柳侠回到双山,已经快三点了。
他有点累,吃了一碗饸烙面,本来想回招待所睡一觉的,想到昨晚上电视里那一番折腾,他果断去了老爷庙乡,虽然赶不上帮卜老爷子干活了,但可以让他坐在有暖气的车里回来,然后把电脑带回来帮他做后期。
他到的时候,果然卜鸣他们已经收工,正在往车上搬仪器,一看到柳侠,高秋峰惨叫一声:“又是我一个人挨冻?”
四个人里边,就他会开车,昨天就是其他三人坐柳侠的车回去,他开罗马吉普在后头跟着。
柳侠说:“今儿咱俩换车,我开二犊子。”
罗马吉普动力强,外观看着已经非常沧桑了,跑起来还是很有劲,跟个正当年的蛮牛一样,队里的人现在都叫它二犊子,敢冲敢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高秋峰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说笑呢,真那么着,我不就成了二犊子了嘛。”
柳侠走过去,拍拍二犊子:“没有,好长时间没开它,我其实还怪想的慌呢。”
回去的路上,柳侠真开着二犊子,并且一直开了回招待所。
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