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楼心月,荣王府内也不会再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事务。
此后,世上再无金国小王爷。
跟随完颜绰离开荣王府后,姜邺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一把揽了人入怀,坚定地说道:“绰儿别怕,有我陪着你呢,这辈子,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辈子?”
姜邺忙不迭点头,好像生怕晚了一步,他们家绰儿就会反悔一般:“绰儿,这辈子我陪你一起,不娶妻,不纳妾,不养子,不留后!”
“当真?”
“千真万确。”姜邺牢牢地把人抱进怀里,举起一只手来,字字坚定地发下毒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姜邺在此发下毒誓,此生唯愿与完颜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娶妻,不纳妾,不养子,不留后,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了姜邺的话后,完颜绰终于克制不住心里的委屈,窝在姜邺的怀里,失声痛哭,眼泪打湿了姜邺胸前的衣衫,姜邺心都跟着被揪紧了。
“绰儿,别哭了……绰儿……”
完颜绰难过,姜邺比他更难过,完颜绰伤心,姜邺亦比他更伤心,如果可以,姜邺愿意毫不犹豫地替完颜绰背负所有的苦难,只愿他们家绰儿余生都能平安顺遂。
☆、吾心安处
人死之后, 讲究一个入土为安, 杨兆麟同样想把楼心月带回宋国的故土安葬,完颜洪熙不同意,不管他跟楼心月之间有没有感情, 感情是否深厚, 但不管怎样,楼心月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荣王妃,身份尊荣,怎么可以被一个身份尴尬的杨兆麟带走归葬, 传出去简直不成体统。
在荣王府里,就当着尸骨未寒的楼心月,杨兆麟和完颜洪熙大吵了一架, 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儿就要大打出手, 杨兆麟仗着自己武功高强, 完颜洪熙仗着府上精兵众多,互相都不把彼此看在眼里。
这种仇视敌对是从他们彼此年轻气盛的时候开始, 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岁月沉淀,两人都已经步入中年,却还是没能消抹心结,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也不怕在小辈面前丢人。
最后,这件事还是由完颜绰拍板定案,同意让杨兆麟把楼心月带回宋国故土安葬,这时候,完颜绰已经不怕犯什么忌讳了,反正他连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楼心月泉下有知要是怪罪他,他也无话可说。
答应楼心月的事情,完颜绰拼死也会做到,至于其它没有松口答应的,完颜绰也不会再委屈自己,什么公序良俗,什么伦理纲常,什么旁人眼光,完颜绰不会在意,下半辈子,他想为自己而活。
对于完颜绰的决定,完颜洪熙根本不能理解,他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完颜绰斩杀十余万蒙古战俘的事,听起来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站在金国人的立场,也不是不能理解,真正让完颜洪熙胆寒的是,完颜绰在楼心月临终前的那番陈词,冰冷残酷,不近人情,将完颜绰逼到如此地步,楼心月有责任,他完颜洪熙又何尝不是帮凶。
“孩儿此生杀孽太重,恐于子嗣有损……决定,今生不娶妻,不纳妾,不育子,不留后……”
究竟得要多绝望,才能逼得一个本来乖巧懂事的孩子,在母亲临终的床榻前说出如此狠心绝情的话来。
完颜洪熙不敢细想,只要一想到当初自己为了完颜氏的江山社稷,自以为是地把真相血淋淋地展现在满都眼前,话里话外,尽是明示暗示,满都听了又该有多难过,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完颜洪熙恐怕永远都没办法感同身受。
完颜洪熙现在才明白,满都那么聪明,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当自己怀着极大的恶意和不信任警告满都时,满都亦什么都没说,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完颜洪熙才知道,那已经是满都给予他这个养父,最大的善意。
捅破那层精心伪装的假象后,满都在金国再无归属,即便是这样,当窝阔台汗领着五十万蒙古大军,兵分三路挥师南下时,满都亦没有对金国的亡国之危袖手旁观,无动于衷,而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完颜洪熙越想越难过,对他名下的这个孩子,他亏欠太多,而能做的补偿又实在是太少,太少。
楼心月在死前翻来覆去地呢喃着一句话:“绰儿,对不起……绰儿……对不起……”
那种发自内心的愧疚感做不了假,完颜洪熙深有体会,他们这对名义上的父母,一个,以近乎大义灭亲的态度,狠狠斩断了满都的前路,一个更是以死相逼,直接斩断了满都的退路,完颜洪熙和楼心月是一样的,看似深明大义,本质上却是同样的自私凉薄,怀着满腔济世安民的慈悲,却把他们唯一的孩子,架到了一个进退不得的两难局面。
为人父母,何以狠心至此?
完颜洪熙多想时光倒流,如果重新再做一次选择,他一定不会自以为是地戳破那层真相,想必满都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父子俩,就这么默契地保持彼此心知肚明,但又都不说破的一致态度,那么至少满都现在就不会面对如此进退两难,无依无靠的局面。
越是细想,完颜洪熙越是被满心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候,不论完颜绰说什么,他都没办法开口拒绝,更何况,完颜绰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堵得完颜洪熙哑口无言。
完颜绰毫不避讳地质问完颜洪熙:“父王不想让龙泉山庄的杨庄主带娘亲回宋国故土安葬,无可厚非,但是父王可曾想过,把娘亲留在金国,是打算以荣王妃之礼,归葬完颜氏祖陵,待您百年之后,再夫妻合葬吗?您可曾问过,娘亲本人是否愿意,又可曾想过,我舅舅,也就是江南楼家的小公子,他若是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完颜洪熙瞬间醍醐灌顶,被逼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了这么以下犯上的话后,完颜绰也觉得有些不妥,遂撩起衣衫,面对完颜洪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认真说道:“孩儿斗胆,求父王容禀……窃以为,娘亲若是泉下有知,亦是愿意重回故里,归葬故土,还请父王成全!”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完颜绰,完颜洪熙又想起楼心月临终之前,满都亦是这样倔强地跪在楼心月床榻前,规规矩矩地磕头,一边嗑一边字字坚决地重复这句话:“求娘亲成全……”
怎么舍得狠心拒绝,又有什么立场表态拒绝?
完颜洪熙忍不住红了眼眶,抬手遮挡自己的双眼,强忍着不让热泪掉下来,哽咽说道:“满都……对不起……”
完颜绰愣了愣,随后,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苦笑,摇头道:“父王不必介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父王有父王的立场,娘前有娘亲的担忧,孩儿虽属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