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场惊吓中回过神来,连窗户都不晓得开,伏在床边低低哭个不停。
段崇慢吞吞地将窗户推开一角。
玉壶见到他,心里积着恐惧和怨恨,想对他说甚么,到最后却也没说出口来。没能救得了傅成璧,段崇是自责最深的那人,哪里需要旁人再去指责甚么呢?玉壶满目担忧地看了一眼尚在昏迷当中的傅成璧,终悄步退下。
段崇默然坐在床前,看见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她的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涂了药,缠上绷带;细嫩白腻的脸颊上也有细密的擦伤,手臂上、身上更不用再看了。
段崇心疼难抑,握着她温凉的手贴在脸颊上,胸中沉着的闷痛几乎能要人的命。
傅成璧先是感觉到掌心的濡湿,后来才觉出席卷到全身的疼痛。她轻蹙着眉,呜咽了几声,她的眼珠滚了一滚,却迟迟没有醒来。
“明月?”不可置信的语气。
脸教一双手捧住,传递着熟悉的温暖,傅成璧缓缓睁开眼,瞧见了段崇。
这人都不像个人了。傅成璧一度怀疑自己昏迷了好久好久,否则昨晚还在武官面前英姿卓然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憔悴?
傅成璧眼角淌下泪来,动着手指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声音像是生锈了一样,说:“我喊你,你不应我……我以为回去了呢……”
她身上像是当初从鹿鸣台摔下来一样痛,她以为青雀被救活了,明月就得消失。她醒来甚至不敢睁开眼,害怕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李元钧。
段崇不明白她说得是要回哪儿去,只当她在胡话,低头认错道:“是我不好。”
换了旁人在场,傅成璧许会说自己无碍,不愿令他人再过担心。可现在见到的是段崇,一想到自己夜里唤他不得,不仅疼,而且还害怕,委屈一下涌上来,眼中噙着点点泪意。
她问:“你去哪儿了?”
段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人在傅成璧面前又不敢扯谎,索性一直沉默着。
傅成璧并非执着于要等他的答案,很快注意力就教腿上的疼痛分散了去。傅成璧她身上的伤口都上过药,药中有消痛的效用,所以身上那些零星的伤口除了有些细微的刺痛之外,并无大碍。
只是左腿上实在疼得厉害。她蹙着眉,眼眶红红的,低嚷了一句:“很疼。”
段崇听着心疼得要死,恨不能替她受这份的疼。他想去抱抱她,又怕会碰到哪处的伤口,转而抚摸着她的腕骨,说道:“腿上的伤,得捱几天。”
傅成璧抬手,段崇下意识低下身去,很快她的手就搭到肩上,继而缓缓拢住他的颈子。
傅成璧抱了他一会儿,也不怕疼了。疼才是真实的,让她很安心。
傅成璧知道段崇昨晚肯定是吓坏了,一时想逗他开心。于是,傅成璧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他的耳朵,小声说:“姑娘同你说疼,跟说冷都是一个道理的。”
段崇背脊一僵,颈后倏尔烧起来。他贴着她的脸,思绪飘了一会儿,又飘回来,轻声中带着绵长的叹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傅成璧劫后余生,说出了她在昏迷当中都想问的问题,“我若真出了事,你要怎么办呀?”
江湖人一向想得简单。
“报仇,再去寻你。”段崇毫不犹豫地回答。
傅成璧飞快地回答:“不行,我不同意。”
段崇笑了笑,“那时你可管不了了。”
“你不听话。”
段崇寻着她的唇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快点好起来,以后你说甚么我都听。”
第127章 图谋
鹿鸣台段崇陷入刀剑阵中, 还能一往无前,因他牵挂的皆在前方,不在身后。当日的惨状, 傅成璧历历在目, 往常想都不敢想,此时却变得异常清晰。
她很怕, 怕自己不在之后,段崇又不知会做出甚么样的傻事。傅成璧没有给他退离的机会, 手臂蛛丝似的牢牢缠缚住他, 与他交吻缠绵。
傅成璧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薄红, 贴到她耳边,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句,“等好起来, 给你生个小傅衍。”
段崇直勾勾地盯着她,面色一点一点涨红,目光触及到她额头上缠着的绷带,顿时丧了气。他起身脱靴, 躺到床空余的里侧去。
傅成璧眼睛弯得月牙似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说:“真叫傅衍呀?”
“明月!”段崇严肃起来, “不许再说了。”
傅成璧瞧着是招惹到他快要发火了,轻灵灵地笑起来,“总凶巴巴的。”
今日则晴,万顷无云, 日光如瀑倒泻在窗扇上,映得一片灼灼金碧的气象。
张妙手睡到晌午,听到傅成璧已经转醒的消息,心中一乐,蹬着草鞋寻去。
段崇拥着她再睡了个小时辰,张妙手在外求见,傅成璧才醒来。不醒还好,一醒她腿上就疼得锥心折骨,闭上眼一个劲儿地打冷战。
段崇赶紧请了张妙手进来察看情况,掀开薄被,裹缚着的绷带渗出了血迹。张妙手皱起眉,将段崇赶了出去,令他的女学徒赶忙开了药箱准备换药。
段崇停在门外,听傅成璧痛吟不断,再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背后一片津津冷汗。
张妙手拿布巾擦着脸,抖了抖袖子走出来,对段崇说:“尊夫人已经没事了。我开两个方子,内服外敷,不出一月就能见好。”
他的女学徒也附和道:“段大侠放心,夫人她以后一定活蹦乱跳的。”
“谢谢张先生。”段崇抱拳行礼。
段崇吩咐下人好好招待张妙手和他的两个徒弟,另外给在前厅等了一宿的首领太监传了信,令他回宫报平安。待一切事情交代好后,段崇才回到房中来。
傅成璧方才疼过,额上亮晶晶的全是汗。看见段崇却很高兴,招手让他陪着自己再躺一会儿。
段崇轻拥着她,闻见药膏淡淡的香味,问她,“还疼不疼?”
傅成璧摇了下头。
“别忍着。”段崇说,“疼了就告诉我。”
“疼。”傅成璧移过去眼睛,抚着他俊拔的眉骨,说,“告诉你也还是会疼的,又何苦再要你跟着我一起煎熬呢?”
“是我没能救你……”
“寄愁,”她手指停在眉中,抚平他不经意就皱着的眉头,道,“我晓得是有人对马车做了手脚才会如此。……我醒得那会儿唤你,你不在,是不是走了呀?”
段崇没吭声。傅成璧就知道自己猜得不假,手轻轻揪住他的耳朵,眼眸乌黑发亮,“我却还不如你的仇家重要?”
“不是……”段崇深怕她误会,急得如金纸的面容都涌上了红意,话哽在喉咙,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实在太害怕了。
那时候除了将她的性命交给旁人之外,段崇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