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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嘱咐,事情很简单,就是说连江书院的山长和学监想要联合乐正、松凝还有绍兴的永恩四大书院举办一场讲学大会,让林月野代为去松凝书院走一趟,怕只是书信告知的话,他们会怀疑其诚意,不愿前往。

    林月野看过内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踱步走进里间的书房。

    徐言正在看王安石的《三经新义》,这是朝廷规定的进士科考试必考科目之一,和策论同等重要。林月野走到他面前,道:“子路。”

    徐言抬起头:“林沐哥哥。”

    林月野道:“你哥哥刚才来信说连江书院想举办一场讲学大会,让我去临安的松凝书院一趟,你和我一同去吧,京城游学之风甚重,你不是快要院试了吗?去学习学习。”

    徐言道:“桑钰老师也去吗?”

    林月野道:“我去他为什不去?”

    徐言觉得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随即又道:“那江师兄呢?”

    林月野道:“同去。他是咱们书院的大弟子,讲学大会他是必去的。”

    徐言点点头,林月野在他身边坐下,看到他手中的《三经新义》。

    第47章 辅导功课

    林月野道:“大经和兼经读得怎么样了?”

    徐言道:“都读过了。”

    林月野道:“都通吗?”

    徐言:“……”

    只要桑钰不在,林月野与人说话的语气总是会正经严肃许多:“我就知道。把雨霖叫来,问他同样的问题,他肯定对答如流。”

    徐言辩解:“那又怎样。虽然这些经书我不通,但是若要真的写策论,我也是不输人的。”

    “果真?”林月野看他两眼,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便撩衣坐下,随手一指案上的一本《诗经》,“那好。我给你出个题目,就用《诗经·小雅·鹤鸣》上的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为题,你给我写一篇经义。”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快,徐言尚在怔愣之间,他已经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白纸,铺开在书案上,用镇尺压住,拍拍手,“好了,写吧。”

    看他愣愣的,林月野道:“怎么,还要我给你蘸笔磨墨不成?”

    徐言结结巴巴道:“你突然让我写这个,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林月野打断他:“要什么准备?等你上考场了,那题也都是第一次见,谁给你时间准备?快点儿,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他重新站起来,翻箱倒柜地找香炉,却只翻出一个破旧的三足香鼎,金漆剥落,还惨烈地缺了一脚,只剩两足,放在桌子上站都站不稳。

    林月野拍拍头:“这么破的东西他还留着。”

    徐言道:“能用吗?”

    林月野道:“写你的去。你别管。”

    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摞起来垫在缺失的那一脚上,勉强站定,又去找檀香。这回任他翻遍了各个角落,却也找不着一点檀香的踪迹。

    林月野望着雪洞一般的房间,很有些气恼:“这么素净的屋子居然连一支香都没有?逗我呢?”

    徐言悠哉悠哉叼着毛笔,道:“要不就不写了?你看连老天都阻止我……”

    林月野回头瞪他一眼:“想得美!没有香照样写。”他打开窗户,只见外面是翠竹夹道的一条小径,竹叶上还有残雪,明月当空,乍一开窗,一股冷风“呼”地一下子灌进来。

    林月野掩好领口,搓了搓手:“现在月影是在小路的第四块青砖上,你开始写,等它移到了墙边,我来检查。”

    “……”徐言苦着脸,“林沐哥哥,非要写吗?”

    林月野道:“叫哥哥也没用。这是考验你的临场应变能力。万一上了考场,你一看是个不擅长的题目,怎么办?趁现在多练练,没坏处。”

    徐言:“林沐哥哥……”

    林月野冷酷道:“废话少说,快点动笔。”

    徐言苦哈哈地提笔蘸墨,一边蘸一边偷偷瞧林月野,一道眼风扫过来,他赶紧低下头:“我我我我我我马上写!”

    林月野弯腰把两足香鼎收起来,放回原处,转眼看到摞在一起的那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被香鼎掉了一些灰尘在封皮上,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再一看,还是清晰无比的几个大字印在上面。

    《月野文集》。

    林月野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足足一刻钟,仿佛不敢相信似的,颤抖着翻开书页,第一首诗就是他被罢官发配到檀州途中,经过一处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时作的。

    当时他在牢狱中被狱卒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眼睛在一夜之间就看不见了,被押送至檀州途中,两个解差不知受了谁的差使,变着法儿的给他罪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歇脚的地儿,林月野跟着他们勉强在村落里的一处人家歇下。那户人家的小公子可怜他伤重,眼睛又看不见,也不在乎他是重刑犯,便热心照顾了他好些天,两个解差不耐烦地催促快些赶路,那小公子便疾声厉色训斥他们,说犯人都伤得这么重了,你们还催他赶路,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林月野简直如蒙天恩,觉得这小公子仿佛就是活菩萨,虽然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但是在林月野的想像里,他肯定有着最干净的眼睛和最单纯的善良。

    不过山清水秀的地方适合怡养性情,却不适合伤病的康复,虽然小公子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林月野的眼睛却一直都没有好,解差怕耽误日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就强制押送他上路。临走前,那小公子还依依不舍的,林月野便写了首诗送他,没想到被人编写诗集时也被收录了进去,还是第一首。

    林月野看着这首诗,也没有翻页,一瞬间,有些百感交集。

    徐言道:“林沐哥哥,林沐哥哥?”

    林月野:“啊?怎么了?”

    徐言道:“我才要问你,看什么这么入神?我的经义写完了,你看看。”

    “嗯。”林月野放下书,接过他递过来的写满字的一张纸,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的确不错,

    林月野颇觉满意:“看出来你小子头脑挺灵活的,讲道理头头是道。”

    徐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就说我会写嘛。”

    林月野道:“那我还给你辅导什么?”

    徐言道:“策问我不会啊。一涉及到治国安邦的政治大事,我就不行了,脑子转不过来。”

    林月野敲了敲他的头道:“策问有什么难的,你就是不好好学。小脑袋里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言道:“一个人总有擅长与不擅长的呀。不过!我相信经过林沐哥哥你的细心辅导,我一定能突飞猛进的!”

    林月野笑了:“少给我戴高帽。”

    这时,桑钰进来了,林月野看见他,赶忙把自己的那本文集拿起来藏在身后,冲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