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就听得十四阿哥猛地打了个喷嚏,傅有荣一吓,连忙从袖子里去掏帕子,摸出来一看,已是湿透。
“我袖袋里的火煤子不怕
出来打个火,冻死爷了。”十四阿哥吸了吸鼻子,n指吊在胸前地袖口道。
傅有荣大喜,连忙伸手,到十四阿哥的袖袋去掏,为免碰疼了伤口,惹这位爷发火,小心翼翼摸了半会,却摸出一块半湿的红绳绣帕。傅有荣心里一吓,在十四阿哥瞪眼发怒前,哭丧着脸小心塞了回去,终于把火煤子找了出来。
“蠢奴才!”十四阿哥靠着草墙,坐在火坑前,看着正给他烤枯荷色宫绸箭袖外衣的傅有荣,“把那块帕子翻出来,先烤烤,现在装不知道有用么?”
傅有荣暗松口气,伸手从箭袖衣内的暗袋中摸出那块红绳绣帕,陪笑道:“奴才马上烤,马上烤。”
天空一片阴暗,雨越下越大,借着火花,傅有荣看得那红绳绣帕是一块长宽皆是四寸大小的白寒绢,四边皆用细红绒绳打着络,白寒绢上一片空旷,无一点花草鸟虫,只在中间绣了一圈元红色莲枝荷纹。
“死奴才,说话。”十四阿哥又打了个喷嚏,“平常你罗嗦个不停,现在没人时,你怎么又哑了?”
傅有荣正盯着那帕子看个不停,被十四阿哥一骂,脱口便道:“齐姑娘怎的不多绣些花样?”话一出口,便被吓到,反手就给了自个儿一个轻轻的耳光,“叫你胡说。”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你没看出来?她制鞋还行,制衣也算马虎过得去,竹花除了这个样儿,她还会什么?”
傅有荣偷瞄了十四阿哥的脸色,陪笑道:“奴才自然比不上十四爷明察秋毫,齐姑娘鞋做得好,奴才以为齐姑娘什么都会绣呢。”
十四阿哥嗤笑一声,“她就专蒙你这样地死脑筋,别人看着她把《女诫》背得滚瓜烂熟,满嘴里的规矩分寸,就以为她克守妇道,看着她天天做鞋,日日省钱,就以为她对陈变之死心踏地,奶奶的,她就爱捡便宜的事做!爷以前怎么就没想明白?”
傅有荣不敢接话,只得道:“这帕子,奴才记得是前两年九爷府齐管事回北京时带给您的?”
十四阿哥动了动身子,向火靠近了一些,“她这个哥哥倒真会来事儿,不过两年,这北京城里半拉子地大铺全是他们九爷府的营生,不知从哪寻来地便宜进货,也亏他哪条道上的生意都多少明白点,九哥现在把他当财神爷一样供着,直夸秦道然有眼光。”
傅有荣亦是笑了起来,“奴才前日也听说有荣斋地老字号换了东家,生生让江南卖进的便宜货挤得本钱赔光,好似九爷最近又赏了齐管事一处宅子,四名上等地扬州瘦马。”看着帕子差不多烘干,双手呈给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接了帕子翻看半晌,“做得真粗!爷的两大抬直毛皮料,就换了这么个破东西!”
傅有荣“哧”一声笑了出来,“爷,奴才听人说,四爷看着这东西,也是这般骂的。四爷添妆陪送的可是江宁织造专供宫里用的精细竹活。”
十四阿哥哈哈大笑,“听说还有一些外邦进贡的药材、香料,他也不比我亏得少。”说话间,脸色阴沉下来,“他和老十三还在查户部积欠的事儿吧?”
傅有荣听十四阿哥提到公事,斟酌一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听说了些风声,多半还是会让人查到底的。”
十四阿哥慢慢抓紧了帕子,“顽固不化,非要揽这差使做什么?爷都躲到这北古口军营里来了,他还和老十三愣着向前冲。也不想想,不说别的,就太子那窝囊废能不给他们拖后脚么?”
傅有荣抱着湿衣站起,走到草棚口看了看,门外大雨如注,黑沉沉不见一个人影。
傅有荣小心走了回来,“户部原就查出了上千两万空帐,皇上已是大怒,清河知县陈大人又连连上奏,江南河银费用不足,各处的堤坝都有未补之处,皇上自然着急了。”
十四阿哥沉默半晌,“陈变之……虽是一心为民,只怕要出事的……”——
第二十二章 清河县的贵人们(上)
婆婆,今儿县里有些什么有趣的事儿没?”齐粟:喜鹊旧袍,腰扎着碎花绿系巾子,发髻上包着碎花绿头帕,蹲在院子里一边扎鸡窝,一边问身边的王婆子。
小白花的两支翅膀被王婆子抓着,咕咕直叫,王婆子笑道:“也没别的,就听说今儿码头上来了几个乡巴佬,到县衙里找陈大人,看到衙里没人,还站在县衙门口发了好一通脾气,被人轰出了县城。”
齐粟娘吃了一惊,转过头来,“他们后来到草厅子里没?”
“来了,陈大人不是去江宁接皇帝老子了么?他们只见到云典史,听说也没什么事儿,就走了。”
齐粟娘抱过一捆草盖在竹笼上,从王婆子手里接过小白花,“多谢婆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没察觉这竹笼被钻烂了。小黑怕就是被小黄鼠狼叼走了。”低头看着院子草地上的一片点点滴滴地血迹。
王婆子看着齐粟娘把小白花放回笼子里,笑道:“过回散集时,我再送一只黑芦花鸡过来。”
齐粟娘关上鸡笼,笑道:“多劳婆婆,”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五分银子,“这是买鸡的钱,”把钱塞到王婆子手中,转身从灶间取出一捆干菜,“年下做的,婆婆尝尝味。”
王婆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只大肥鸡三分银子足够了,哪里还要你破费。我过来时,给你带些菜。如今你愈发不出门了,你家里也没有个丫头陪你说话,窝在家里也不闷?”
齐粟娘笑道:“最近忙着帮他制河图,做泥模,实在是太费心思,除了做饭、洗衣,其他的事儿我都能免则免,劳烦婆婆了。”说着,送了王婆子出门。
齐粟娘抬头看了看天,过了三月三,天上的太阳已有些晒人,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浅白交颈鸳鸯抹胸、白罗衣儿、茧绸裙子已是渐干,丝瓜藤上开出了嫩黄色地丝瓜花儿,青菜地上的一株株青菜朝天伸展着,嫩绿的菜叶被和煦的春风吹得不时轻轻摇动。齐粟娘抬出一张黑漆四仙桌,摆在院中,将泥模从房里搬出来晒上。
她收了抹胸等干衣。坐在床头细细叠好。正要收到箱里去。突地想起一事。她出屋走到院中。低头看看院中地血迹。用葫芦瓢舀水。将鸡血冲去。敝开了院门。以便让地面早早吹开。
正要回内室将衣物收好。抬头看看天时。齐粟娘去灶间通开火。将玉米面鸡油蒸饼放灶上蒸起。她从井里打起一桶水。提到青菜地边。蹲下身来。细细给青菜地洒水、抓虫。
“齐氏。”
一声熟悉而又陌生地声音在齐粟娘身后响起。她慢慢地扭过脸来。呆呆看着后院门口三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