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会,走上几步,轻声道:“大当家,要不要送一些药材过去……”
连震云慢慢道:“天瑞堂里,齐三占着股……我们府里有的,那府里都能弄到……送与不送,于她……”
“……多少也是大当家地心意……”
“心意不心意……这会儿……于她……”连震云的语调平静无波,“你出去吧,让我呆一会,若是……便来报我罢……”
连大哥悄悄退出门外,召了人去盯着府衙里地动静,便静静站在门口,看着太阳渐渐落山,看着外头院子的灯掌了上来,看着天慢慢黑透,听着一更鼓起,二更鼓响,正房里仍是黑沉沉地,没有半丝声响……
待得三更鼓从盐院衙门鼓楼远远传来,莲香院子门前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四个小丫头提着角灯走进正房,连大河指挥丫头们将两盏琉璃柱灯、四盏屏灯、四架九曲烛台上全掌上通红的红烛,将房里照得亮堂堂。
“她也忒操心!”李四勤一脸恼怒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如释重负地连大船。
连震云慢慢喝着酒,面前的桌上已撤去了残羹冷炙,福禄寿三喜织锦桌布上摆上了篙杆炒肉丝、酒酿清蒸鸭、野鸡瓜齑、金银蹄、豆苗山鸡片、烩鸽蛋、炸鹌鹑、双色刀鱼、佛手罗皮十样热腾腾下酒菜,另有胭脂米饭、新白米饭、菠萝八宝饭三品,扬州府特产泰州五加皮、江北擂酒、扬州麦烧三品美酒。
李四勤在房里走来走去,嚷道:“齐三那性子,怎么是能定得住的?那姓沈的和他较什么真?八抬大轿抬进去做正室,还不够风光么?齐三那小子也是疯了心!当初就不该接她进去住,让齐三自己去碰钉子,奶奶的,拽不住裤头你就别娶母老虎!”
几个点灯的丫头羞红了脸,连大河忍着笑让她们退了出去,连震云笑道:“二弟,你午饭没吃,晚上也没用,过来陪我喝两杯。”
李四勤气哼哼地坐了过去,接过连震云递来的大银~花杯,又恼道:“孩子没了就没了,又不是不能再生,生似她欠了他们陈家十万八万,嫁过去就是替他们陈家传种的!居然还厥了过去,俺坐在齐三房里,听着那房里小嫂子和丫头们哭一阵好一阵的折腾了三四回,俺容易么!”
连大船嘻嘻笑道:“二爷,你那会儿正闹心,没顾着瞧齐三爷的样子,他已经是瘫在椅子上,那边房里哭声一起,他的眼睛就开始翻白,要不是还在出气,小的真以为他要比他妹子先走一步了。”
李四勤一愣,哈哈大笑了出来,“活该那小子受吓,奶奶的,俺也佩服陈大人,俺都忌讳这个,他却不怕什么血光之灾,愣就是坐在了产房里,俺……”
连震云冷冷一哼,“她要是你老婆,你进不进去?”
李四勤一呆,想了半会,一拍桌子,嚷道:“她要是俺老婆,俺也进去!俺也就是进不去——”
连震云塞给他一双牙箸,“吃饭。”——
第三十三章 逃过婚的沈月枝[二]
府的马车从府衙驶了回来,莲香一脸疲色下了车,被们扶着回了院子。她在院门口驻足,对着亦是消瘦不少的蕊儿道:“这阵儿在府衙里你也累得不轻,不用到我跟前侍候,赶紧回去休息,养好了再过来。”
蕊儿苦笑道:“这会儿已是四月十六,眼看着端午就要走,上上下下半点都有收拾,怎么还敢休息?”
莲香叹了口气,“你先别想这些,只管去休息。”蕊儿看了莲香一眼,转身去了。
半叶和籽定侍候莲香沐浴更衣,换了家常服,半叶一边替她拭去头发上的水珠,一边悄声笑道:“姨奶奶,奴婢的消息半点不假,二爷跟着咱们后头也去了府衙,听得夫人缓住了才回府。奴婢就不信,二爷他就肯离开扬州。”
籽定也小声道:“姨奶奶,咱们留在扬州吧,听说淮安那边虽有河台、漕台行衙,也是漕上的枢要,但要论风景秀丽、人物风流、衣饰新奇都远不及扬州城。咱们在扬州,府台夫人时时来,爷敬着她是四品命妇,又看着二爷,多是由我们和府台夫人随意耍玩。若是去了淮安……”
莲香半闭着眼睛,慢慢道:“论理,这话儿咱们不该提,爷如今是江苏帮主,总坛在淮安,他没得不去的道理。只是,咱们妇人的小识见儿,淮安到底由着爷的对头经营了十来年,自是不及扬州府这边上上下下都是心腹,过得安生……再者我也不想和夫人再隔两地,这回儿还好,缓过来了。若是隔了上千里,她又一时没缓过来,怕是我得信的时候连替她上香都晚了……”
半叶和籽定对看一眼,半叶放下湿巾,取了玉梳给莲香慢慢梳理长发,“还有一桩事儿,奴婢们一直都放在心上,今儿益发说了出来,也请姨奶奶斟酌。说到府台夫人和姨奶奶的情份,哪真是比亲姐妹还亲,当初姨奶奶嫁进来时,府台夫人就想尽了法子要让姨奶奶扶正。后来爷来了扬州,离得太远,奴婢们也就没敢多想。”
籽定取过抿镜,在莲香后头照着,半叶继续道:“后来府台夫人也来了扬州,奴婢们看着,她那个心思半点没息,只是碍着梗枝姐姐怀了孩子,姨奶奶却……府台夫人开不得口。”半叶放下玉梳,替莲香摘去白绢围肩,抖去上头的落发,“如今不一样了,一则,姨奶奶名下已经有了海静。二则——”
籽定扶着莲香站起,坐到床边,半叶替她脱了绣鞋,换上大红睡鞋。莲香靠着籽定扯过的的方头锦枕,倚在床头,“一时还不困,这双腿这几天站酸了,替我捶捶罢。”
半叶嘻嘻一笑,取过锦被盖住她下半身,接过籽定递过来地美人捶,坐在床边,慢慢捶着,“二则,如今府台夫人说话的分量也更足。其一,不说爷向来不驳她的面子,便是这一回爷承办迎驾,得了皇上青眼,咱们满门里都得了体面,谁说不是承了府台夫人的情?要不是她这个皇上跟前侍候过的人提点几句,齐三爷不会想着王嫔娘娘最爱碧青色。爷多少得想想这事儿。其二,爷和二爷是生死兄弟。于私,姨奶奶扶正,二爷是小叔子,于公,姨奶奶的儿子海静是下一任的江苏帮主,二爷便是戏文里的顾命大臣。这于公于私,二爷都能说得上话——”
籽定笑着插嘴道:“若是二爷说得上话。便是府台夫人说得上话。府台夫人说了八个字。二爷断不会说九个字。”
莲香和半叶都笑了起来。半叶笑道:“籽定这话虽是玩笑。却是真真儿地事。爷心里若是有事一时委决不下。他还能去问谁呢?还不是二爷?”
莲香慢慢道:“爷还会问大管事……”
半叶笑道:“姨奶奶怎地糊涂了。大管事可是聪明人。他虽是爷地腹心。却也是姨奶奶地奴才。如今府里没得和姨奶奶争地主子。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