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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佑寺,没料着主子们又去了西面鸢飞鱼跃亭观景趁凉,只有玉嬷嬷差了个小太监留话儿,说那寿桃儿不看了。

    齐粟娘听得如此,知晓事儿不急,不禁慢了脚步,沿着芝兰堤向鸢飞鱼跃亭而去。畅春园较紫禁城凉快了许多,夹带着桃花堤的水气,齐粟娘细细算着,陈演应是进了直隶省了,怕是过几日便要到通州。

    怎的没有再写信来,她不禁微微惑,转念一想,必是路上赶得急,没得着空儿。齐粟娘的嘴角儿忍不住笑得裂开来,陈大哥要回来了。

    因着天热,宫女太监们都在树萌下走动着,手上没差的,也趁机纳凉。眼见得过了太子所居无逸斋,七爷所居承露轩人的蕊虹院,东面便是鸢飞鱼跃亭,齐粟娘忽见得蕊虹珠门前人影一闪,双虹跟前的双喜走了出来。

    双喜见着齐粟娘似是面上一怔,打千儿笑道:“奴才给陈夫人请安。”

    齐粟娘连忙让他起身,不由笑道:“双喜公公怎的在这处?”

    双喜笑道:“回陈夫人的话,可巧虹主子正念叨陈夫人呢,陈夫人就到门口了。现下皇太后不用陈夫人跟前侍候,陈夫人和咱们主子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齐粟娘笑道:“我方才在恩佑寺没见着她,还以为她留在无逸斋,没料着竟在蕊虹院里偷闲。”她见得此处不是太子所居无逸斋,微一犹豫,“我还得去给八爷送扇子……”

    双喜连忙道:“奴替陈夫人去,左右主子们都在鸢飞鱼跃亭里,误不了事。虹主子今儿上午逛了一会园子,在左跨院里歇着,蕊虹院里除了她谁也不在,陈夫人正好能和虹主子好好说话。”

    齐粟娘笑着点头,将白纱子和桃都递了过去,“那就劳烦公公了。”

    蕊虹院里静悄的,中间一个浅院子,一左一右两个跨院都无人出入,应是为免打扰,宫女、太监们早被双虹打发了出去。齐粟娘一边想着,一边向双虹所在的左跨院走了过去。

    她过了院中十来步的草泥地,上级石阶,走进正房,四面一扫,却没瞧着双虹的影子。她正疑惑间,忽然听得外头厢房开门声响。

    齐粟娘笑着走到门边,“虹——”声音却堵在了喉咙里。

    太子一脸满足后的慵懒色,走出了厢房,敞开的房门里隐约可见凌乱的床被和匆忙穿衣的宫女。

    脸愕然的太子与满心冰凉的齐粟娘对视着,齐粟娘眼见着那应是被太子所幸的宫女涨红着脸匆匆逃了出门,终是回过神来,在正房门边慢慢低头,甩帕子行礼,“臣妇给太子爷请安。”

    院子里静了一会,过得半晌,太子方道,“起来罢。”话声中似乎也微带些困惑,不知齐粟娘为何来了此处。

    齐粟娘缓缓站了起来,微微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正房外通向院子的三层石阶,离着太子爷的龙靴不过七八步远。太子身侧七步远,是左跨院的院门。

    她方向前移了一步,眼角便瞟到了明黄龙靴向前走了两步,“你和双虹的情份倒好……寻到这里来……”微带回想的声音响起,话语里却是笃定,“我还记得你当年在老九府里当差的事……”

    “是……”齐粟娘低低应了一声,眼神儿盯着那明黄龙靴尖上,便见得它又走了一步,齐粟娘抓着帕子的右手缩进了衣袖里。

    “那时节,老四挺护着你……我还以为……”太子的话声中带着些许笑意,“他是没想着,你嫁人后反是出落了。”

    齐粟娘眼见得那明黄靴子离着石阶只有三步了,深深吸了口气,将涌到咽喉的血气死死压了下去,“是主子们的宽宏……”

    轻轻的笑声响起,“你在主子跟前倒是向来乖巧,性子横一些也罢了。”太子不在意的说着,‘下头不过是些办差奴才……”

    齐粟娘的发际边沁出一颗冰冷的汗珠,顺着她的发线,滑过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沿着面颊流向了倾斜的下线,流入了素色旗袍的衣领内。

    明黄龙靴踏上了石阶,石阶边上的暗绿青苔被明黄色衬得格外醒目。

    齐粟娘袖内右手中的如意金钗掌心生痛,左手心却滚烫滚烫,她不自禁将手贴在了门边石墙上,上面青苔的冰凉潮湿让她又深了一口气,“……臣妇告退……”

    石阶只有三层。

    明黄朝靴一步接一步踩上最后一层石阶,停在了正屋门前,离着门前的齐粟娘不过是两步远。

    齐粟娘心中一突,贴在墙上的左手五指不自禁一曲,顿时从石墙上抓下几片暗绿的青。

    微风抚过,吹起了齐粟娘耳边的秀发,青苔在她身前飘飘而下。

    齐粟娘死死盯着那似曾相识的青苔,只隐约记得在久远的当初,有一个孤身寡妇在她的逼问下惶转身时,肩上的豆腐扁担,也曾从草堂后院墙上带下几片青苔……

    “……陈变之已经死了,你不用这样拘着……”

    太子的手伸了过来,在飘动的漆黑发丝上轻轻抚过。

    第十三章 人走茶凉后的齐粟娘[九]

    珠院门外的树下,李全儿背上衣裳已是汗透。

    他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对身边的小太监道:“爷爷我没白带你这十多年,好在你认出了双喜那小杂种手上的扇子。否则江南的生意和齐家那白花花的银子……好在八爷正寻她说事儿……”

    白杨林子里脚踢死人的小太监已是长大,他亦是跑得满头大汗,听得李全儿吩咐,打了个千儿,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边。

    齐粟娘恍恍惚惚站在门边,靠着冰凉的石墙,只觉得身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的,直打着战。手中已是伸出了半截的如意金钗似是抓都抓不住了。

    她耳边隐约传过来太子爷和八阿哥的寒喧说话声,话里头透着的意味儿她竟是摸不透。

    她一时也没心去琢磨贵人们的话,她只是一个劲儿寻思着,太子爷方才说什么了,八爷和太子方才说什么了——准噶尔什么事儿?她——她得去打听一下了——陈大哥,陈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耳边好似有脚步声响起,顿时便是一喜,是不是陈大哥知道她担心,所以赶着回来了?她急急忙忙抬头看去,却只是那明黄色的身影走出了院门去。

    她茫茫然转了眼,看着石阶下的八阿哥,嗫嚅着想开口,“八爷,陈大哥什么时——”腾然又是一惊,暗暗骂自个儿傻,八阿哥是天潢贵胄日日操办大事,哪里还有功夫去管黄河源制图,她也没得求他办事的理儿。

    她用心寻思了半会,她得去问十爷,十四爷一定会帮她打听,陈大哥这会儿走到哪里了,什么时辰到京城。

    她拿定了主意觉得心亮堂堂的,身上好似也不打战了,啥事儿都有了盼头——她得赶紧去找十四爷。

    她走两步正要下台阶。忽地又看到院子里地八阿哥。猛然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