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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

    袁含之说是休妻, 倒更像是宣战檄文,前半篇字字句句都在攻击魏宽,极尽刻薄挖苦之能事,后半篇又先忆父再自省,挥剑斩情丝,用辞用典偏生文雅极至, 既有怒又有情, 一时广为流传。

    卫善却从这里头看出些旁的来, 原来阿秀以未嫁之身, 替袁相穿孝, 又与袁含之的母亲谢氏同室而居,两人三书六礼, 本只余下最后一礼未成,只待孝期过了,便拜堂洞房。

    袁含之称她为妻是真心实意的。

    小唐见卫善久不言语, 摸着鼻子道:“这会儿魏家姑娘在寺中清修。”

    求娶魏人秀的大有人在, 大业朝廷没有垮, 就连当官的人数也没少多少, 魏宽“正正经经”从永平帝的手里接过了帝位, 魏人秀便是公主, 她不肯受封,却拦不住别人求娶。

    卫善听说倒不惊讶,袁含之这一封既是战书,又是情信,字字未见缠绵,却又字字都有缠绵意,直言魏人秀替父亲穿孝,又说她与自己母亲同室,便是以敌的立场来替她证明,她是个清白姑娘,是个能侍奉翁姑的姑娘。

    魏人秀一进京中便是公主,怎么会少人求娶,可袁含之还是将俗世评断女子最要紧的两样替她补全了。其中用心别人不明白,魏人秀如何不明白。

    这封休妻书传得沸沸扬扬,魏人秀与袁含之两地相隔,两人早已经断了音讯,她心里不止一次后悔被骗回家来,心中也早已经料定了袁家要与魏家义绝,可身边却无人能回龙门山替她传信,就算送信回去,袁含之也没有法子带她走。

    她一身武艺,本可自行远走,可走了又能如何,她依旧还是魏家女儿,袁含之秉承父志,绝不肯背叛大业,就算她回到袁家,难道就能看着夫家与娘家兵戎相见不成。

    第二日竟换了妇人打扮,对魏夫人道:“他写这个是给我报信,心里认我是妻,我就是他的妻子,绝不二嫁,娘还是歇了旁的心思罢。”

    魏夫人待这个女儿比待两个儿子心软得多,自小没有一样不依,女儿又乖巧懂事,长到这么大,从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字,偏生是在这样的事上反抗了她。

    “此一时彼一时,我可从不喜欢那个袁家小儿,光会动笔杆子有甚用处,你在他家还得洗手做饭,如今娶你哪一个不把你供起来。”魏夫人自有看过那封休妻书了,若是袁含之此刻在她眼前,魏夫人能抡起大刀把他生劈了,自家好好的女儿,在家时脚没沾过厨房,嫁了人还得自己烧柴做饭,怎么不心疼。

    魏人秀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一句,是她与大嫂谢氏两个一同给婆母下厨做饭,都到了乡间,袁家身边没这许多仆妇,谢氏也得自己裁衣缝补,还给天心堂里的孩子们做书袋,让袁慕之分发。

    魏人秀在家里一样都没学过,别人虽不叫她动手,她也不能成日在屋里闷着,她跟嫂嫂贺氏理过家事,可这些女工厨事还是不通,是谢氏手把手教她的。

    谢氏出生世族大家,养得一付温和脾气,她错几回都是面上带笑,魏人秀觉着过意不去,越是怕出

    错就越是错得更多,觉得自己手笨,谢氏看她这样悄悄告诉她说:“小叔子给我作揖行过大礼,说你别过父母兄长孤身来此,心里害怕,叫我好生待你,我岂能白受这些礼数。”

    魏人秀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被谢氏温言软语打趣几句,学着做了鞋子,给父亲兄长都做了一双,最后那一双,是给袁含之的,她手劲大,纳的鞋底厚,做鞋子比做衣裳更拿手。

    做是做了,可却从来没见他穿过,还以为他不喜欢,又是谢氏悄悄告诉她:“乡里都是泥地,外头走一圈,新鞋子就成泥鞋子了,小叔子舍不得呢。”

    两人在袁家确是循规蹈矩,连说话都少,可抬头不见低头见,袁含之每日晨昏定省,恭恭敬敬来给母亲请安,早上出来之前来先报给母亲知道出门做什么,黄昏回来再说一说今日过得如何,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

    魏人秀极爱听,听他说这些便似自己也跟着出了门,如是几回,袁夫人便趁着儿子不在的时候半笑半恼的对她说:“下回他再来请安,你给他倒盏茶,也不知我儿甚时候学得这么碎嘴了。”这话话都是说给她听的,他看不清人影,却知道母亲身后站着的就是魏人秀。

    纵是想想这些,她也绝不肯再嫁。

    魏夫人一把搂了女儿,心里自是心疼,可事已至此,再谈这些全无用处,依旧劝她道:“纵你肯守着不嫁,他难道不娶?”

    魏人秀听见这一句方才哭了,咽咽哽哽哭不出声来,抖着身子肝肠寸断,魏夫人这才跺脚:“早知道如此,就把那小子一并骗来,养活着他就是了。”

    谁知魏人秀听见这话,竟然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脸怔然,许久才又开口,也不知是对谁说话:“他必不肯如此苟活,万幸没有将他一并骗来。”

    魏夫人一儿一女皆为情痴,拿他们都无办法,贺氏劝她道:“小姑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待日后再说罢。”私下又对魏夫人道:“慢慢告诉她袁家儿郎已经娶了妻子,她许就肯再嫁人了。”

    魏夫人这才依了女儿的心思,肯让她住到寺庙中去,外间求娶公主的人不少反多,魏夫人想着女儿

    喜欢读书人,便专从文官里挑选,看看哪一家有白面儿郎,待她忘了袁含之,正可撮合。

    秦昭人不在京中,眼线探子依旧派得上用场,卫善知道魏人秀进了寺庙,想想袁含之不易,也挑了一件袍子给他,让人给他捎过去,对秦昭道:“算是谢他厚意。”

    袁含之对有关秦昭的大小事,都恨不得能写首诗,这回送去的袍子,他只是写信来致谢,改了从前唠唠叨叨的毛病,秦昭握了卫善的手看信,袁含之虽不说,心中必是十分神伤:“倒不该给他寄袍子,该给他寄一坛子酒。”

    秦昭也果然送了酒去,拎在手里那种小坛子,装了两坛,再加一包下菜的油炒花生,袁含之酒量见长,从原来饮一杯便倒,这会儿饮一坛才倒,吃醉了大声吟诗,心里多少痛快了些。

    寒衣节将至,城中早已经挂霜结冻,各州府赶制的冬衣送来大半,将士们领了衣裳,能过一个暖和的冬日。

    大觉寺中的孤儿寡妇,也因着做针线能换些米粮匹布过冬,其中有许多再结成亲的,初进冬日军营里便办了好几场喜事。

    说是喜事,能盖一块红布,吹打一番,切一刀肉开两坛酒,就已经算是办得热闹了。小唐眼看着别人成亲,自个儿也意动起来,他时常出城去在各州府走动,七八日回来一趟,每回回来都给青霜带些小物件。

    一付耳钏,两色胭脂,等到送她宝剑时,青霜又扭扭捏捏进了卫善的屋子,在她身边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