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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式虽大不悦,也只好作罢,复命东方玄迎娶,东方谷则与东方式的行军副将慕容雄之女订立婚约。他封了东方家族其他支庶的女孩儿为公主,纷纷下嫁藩镇,最后还把主意打到元修如的头上,命他改姓东方氏,拜皇帝为义父,迎娶功臣郭方的侄女,并许诺二人生子可获封爵。这看似是两全其美之事,连东方素都乐意玉成,因为如此一来,元修如便不再是前朝太子,而是新朝皇亲,衷心臣服,不会再有人以他的名义兴风作浪,而元修如自己则既得爵禄,又有功臣庇佑,从此无忧。元修如闻命泫然,披头散发跑到宣武殿前,朝着父祖陵寝方向依依下拜,长跪不起,呜呼嚎啕,痛哭流涕,哀叹自己不能保全姓氏,延续宗祠。三日之后,不知是被元修如孝义感动,还是不愿与前朝联姻,郭方入宫亲自向皇帝请求解除婚约,此事方才作罢。

    皇室、功臣与藩镇之间的密切联姻,织成了大燕立国之初的政局网络,只有太子东方素将自己排除在外。范骁因东方素的拒婚一度颇为尴尬,等到东方素出镇冀州时,这位备受皇帝信任提领一州军政的镇国公感到朝局有变,比起与前朝藕断丝连时时怀恋的东方素,他和他身后的功臣群体都更希望看到在站在他们关系网中的东方玄登基。他与东方玄里应外合,在粮草军资上掣肘冀州,导致东方素屡败,同时又在北疆侧翼不断骚扰,使元证量也无法集中精力猛攻,这才使得朝中谣言四起,皇帝对太子心生疑窦。

    东方素拥兵南下之时,东方玄令范骁拦截,不料东方素绕开主路另辟蹊径,进兵神速,很快渡过汉水兵临城下,范骁只得从后追赶包抄。东方玄下令坚壁清野,命京兆营枕戈待旦。京兆营自从昙照二十一年神京陷落之后就一蹶不振,东方式以原冀州营兵将守卫京城,后来又将让他们随东方素重回北疆,以慕容雄为京兆营都统,本准备重新整肃京畿防务,其事方兴,就临此战,京兆营内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一片混乱,更无战力可言。而东方素手中虽然将其他兵力留在冀州防备北疆,只率五万精锐南驱,但他并不需要围城,只要攻其一点,急速拿下神京,以太子之身即位,各路藩镇必望风而归,东方玄一旦弃城出逃,便立刻成了丧家之犬,叛臣逆子,人人得而诛之。

    雍州范骁的援军为何迟迟不到?难道他也想效仿东方式,在他们兄弟自相残杀之时作壁上观,自己渔翁得利?

    焦灼之际,他收到东方素飞矢传信,言愿仅带五十甲士入城谈判,约于安如寺相会,并请求再闻元修如鼓琴一曲。东方玄答应了。

    安如寺劫后凋败不堪,金钟毁弃,佛塔所藏宝像珠玑被搜求殆尽,断壁颓垣,光华不复,只剩下高处若干金铃,在风中高响低鸣。正值三月,春草碧色,春雨纵横,铃声相应,让人凄然心惊,唯有寺中桃树,竟在此时又展芬芳。

    《广陵散》,嵇康就戮前回顾日影索琴而弹,三千太学生闻之泪下。曲演战国时聂政为报严仲子知遇之恩刺杀韩傀,事成后毁容自尽之事,其声愤慨肃杀,萧飒铮然,少年时元修如为东方素舞剑常奏,今日东方素指名愿闻此曲。元修如坐于落英之下置琴膝上,指下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曲至其中,东方素忽问东方玄道,“父皇驾崩,到底与你有没有干系?”

    “阿哥去后,我奉旨监国,神京的一切都与我有干系。”

    东方素不再追问,瞑目按剑,继续静听琴曲。东方玄望着他按着的那柄七星宝刃,不觉汗出。他自知武艺不如兄长,纵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若此时命丧剑下或遭挟持,大事休矣,更何况安如寺靠近神京北门,五十甲士足够让东方素从此突围脱身……

    元修如弹完最后一个泛音,一曲终了,东方素一声长叹,“修如,你说云生岭上,月落波心,有此一刻足矣,可惜我今日方明白。终究是我太强求了……”

    “枯木龙吟,死而方生,为时不晚。”

    “晚矣!修如你知道么,我这一路,想的不是父皇,不是江山,也不是与你常相厮守,我只为这一刻,为再见你一面,再听你弹一曲《广陵散》,再看一眼这安如寺,哪怕再也听不到钟声了……可就为了这一刻,我竟赌上北疆的安危,赔上五万男儿的性命!”

    东方素说着提剑起身,后退两步,对东方玄言道:“阿玄,范骁三十万大军在后,我已入绝地,与其鱼死网破,你便拿了我的首级去招抚城下五万忠良将士,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罢!”不待东方玄回过神来,东方素已然拔出龙泉,横剑自刎。

    “太白!”“阿哥!”

    东方素应声倒地,在安如寺碧草上留下一片鲜红。

    大燕神道四年,天子东方式驾崩,谥号“大圣高皇帝”,庙号□□。太子东方素殉父,赠谥“武孝”。

    镇国公范骁勤王兵至,将神京城下五万业已放下武器的冀州军剿杀殆尽,入城拥立东方玄登基,改元“开隆”。范骁定国有功,授天下兵马元帅,加官太师,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两天,对我来说算长更了……终于给了pov一个便当~

    第12章 12 元修浮

    “阿浮,你可听说了,今日殿上皇兄亲手杀了范太师,宣其二十罪状,范氏满门皆诛!”定王东方谷清早入宫去喝小皇子的满月酒,不料生此变故,回府后依然心有余悸。

    “竟然这般动手?”元修浮闻言也颇感惊骇。东方玄登基后,范骁依仗手中重兵,挟制天子,收揽权柄,日益跋扈,甚至起了废立之心,东方玄必然有意剪除之,只是没料到他竟在满月之庆设下鸿门宴,让小皇子的外公血溅当场。今日殿上的东方玄早已不是当年东宫里因一句牢骚而吃亏的懵懂少年,其城府之深、手段之辣已经让元修浮都觉得莫测。

    “是啊,皇后娘娘当场就吓晕了过去,百官公卿也丢了魂似的没人敢说一句话。”东方谷一叹,“可怜了小皇子,尚在襁褓,以后再无依靠了。”

    元修浮再明白不过,没有依靠的嫡长子,只会成为争斗的靶子和牺牲品,他却无暇考虑一个婴孩的命运,“东方玄杀了范骁做的虽然漂亮,真正翦除他的势力,可没这么简单。”

    “皇兄应该有所打算,我出宫的时候见到岳父慕容将军,他倒是并不意外,想必是他们早有谋划了。”

    东方玄敢当庭杀人必然依靠其他功臣的力量,眼下在京的只有京兆营都统慕容雄和亲军司指挥使郭方。亲军司乃是东方玄继位后范骁请旨所置,目的在于将亲信部将和部分军队留在京城,又不划归京兆营统管,郭方早年曾为范骁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