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中有许多都与黄氏认识。见了谢葳便就不免打听,黄氏便就把谢葳拉出来。一一地介绍认识。如此下来,倒是也化解了几分散座在外的卑微感。
魏夫人是堂堂的二品夫人,作为与她同来的侄女,谢琬自然随着她一道去了正厅,与一众三品以上的命妇贵女们端坐在室内闻香吃茶。
谢琬打量着门里门外,竟然有许多人是她前世见过的,还有些人甚至曾经直接打过交道。这当中有善有恶,只是今日在这样的场合,都已经正式成为了前尘往事。
贺大奶奶见了姐妹,来与魏夫人请示要过去说话。婆媳俩说话间,留意着四处的谢琬便就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谢琬?”
谢琬心里一沉,侧过头来,面前站着艳光四射谢葳,在她身边的。则是黄氏。
黄氏是听说季阁老的夫人也在这厅里,所以带着谢葳前来拜见的,没想到才进门,她就看见了雍容端坐在圈椅内的谢琬。
谢葳说不清什么心情,有疑惑,有惊讶,而更多的是不平。谢琬比她都不如。她不过是个丧妇之女,是个家里连个做官的长辈都没有的平民!她怎么有资格坐在这里,而她旁边作二品夫人打扮的对她亲切有加的贵妇人又是谁?
这些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就使她的目光看起来有几分复杂。
谢琬瞬时镇定,朝黄氏行了个万福,道:“三婶好久不见。大姐姐一向可好?”
虽然上京之前她说过尽量别让谢荣知道她入了京。可是如今谢荣已经知道漕运的案子是她挑起的了,而她也已经在京里置了宅子,齐嵩在礼部任职,这是迟早都会被谢荣知道的事。
尽管眼下会与她们母女碰见也有些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
杜岑要告老了。告老之前他有举荐下任首辅的资格,这种关键时候,季振元会来,谢荣自然也会来。
谢葳这样的目光,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魏夫人站起来,带着疑惑看向谢琬。谢琬唇角微挑,温声与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三婶,詹事府谢中允的夫人,这位是我的大姐姐。”然后看向黄氏母女,又充满敬意地介绍魏夫人:“这位便是参知政事魏大人的夫人。三婶和大姐姐快快行个礼拜见吧。”
黄氏听得面前这位便是魏暹的母亲,脑袋里顿时嗡地响起来。谢葳脸色倏地变白,白了之后又红,最后咬着唇,盯着依旧两眼含笑看上去温柔谦恭的谢琬。
她居然跟魏家还有联络!而且跟魏夫人这般要好了?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天下的好人都是谢琬做了,天下的好处都是谢琬得了!
谢葳胸脯起伏着,双眼望着地下,却似能盯出血来。
谢琬明知道她跟魏暹出过那件事,她还这样趾高气昂地让她们行礼拜见,果然父亲说的不错,她就是一条毒蛇,一头恶狼!能在无声无息地把你咬一口,让你措不及防!
对面站着的魏夫人听说这便是谢荣的妻子和女儿,早已经觉得一股气从丹田里往上蹿了,原来当初舍身算计魏暹的谢葳就是面前这女子!
真是不见还没那么大气,如今见了便觉当初那股火气又回到了身上来。她真不知面前这浓妆艳抹的女子有什么本钱,论相貌,比她出众的多的是,论修养,作为三房敌人的谢琬在绷着脸的她面前是这样云淡风轻,她真不明白,一个连在外头连情绪都掩饰不好的人,怎么会以为魏家看得上她!
魏夫人的胸脯也深深起伏了一下。她望着呆立着的黄氏,微扬着下巴道:“我刚刚还想说,这是哪家的内眷明明做着低品打扮,见了人却不打招呼不行礼的,也太没教养了。琬儿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是谢中允的夫人和儿女。既是谢中允的家眷,那就难怪了。”
几句话不见火气不带脏字,却把事情点破得清清白白。
黄氏面上如血,憋着气不敢吐,生怕一吐就会背过气去。
谢葳蓦地抬头看向魏夫人,魏夫人目光凌厉,她又不得不垂下了头去。
谢琬劝道:“大姐姐怎么忘了规矩了,快些给夫人行礼啊。”
谢葳咬着牙,半抬起头,缓缓蹲了下去:“小女子谢葳,见过魏夫人。”
黄氏回过气来,也赶紧低头见礼。
魏夫人却在这当口拉起谢琬的手来,亲切地说道:“杜家的后花园很是不错,你来过没有?”
明知道她没来过的,偏这样问。谢琬心下好笑,说道:“没有,回头若得闲,便请夫人做个向导。”
魏夫人道:“别人是没这个面子,你开口了,还能不带你不成?”满是不见外的口吻。
还在弯腰行礼的谢葳直觉得胸口里气流直窜,什么时候谢琬变得这样拿大,她可以站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跟人说笑,而她却要这样低三下四地在她面前给人拿捏了?她忘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姐姐吗?
她两腿已有些发抖。
直到这时魏夫人才看向她们:“哟,还在呢。若是无事,就烦请让让吧。”
黄氏咬牙退开。谢葳直起腰,看了眼魏夫人,再瞪了眼谢琬。
谢琬平静地回视着她,唇角有着一如既往沉静的浅笑。
魏夫人拉起谢琬的手道:“走,我们逛园子去。今儿品级不够的还进不了呢……”
一路上风轻云淡,鸟语花香,真正是好天气。即使夕阳渐下,也掩不去这一庭春色。
偶遇谢葳是意外之中的事,魏夫人对谢葳的挤兑却在意料之中。魏彬一路上爬到今日地步,魏夫人若是个软柿子,一来守不住丈夫,二来魏彬也不会爬得这么顺利,三来更得不到丈夫如此的敬重。且不管谢荣将来如何,如今眼目下若还拿捏不住她,那也太憋屈了!
一个女子,该心软是得心软,该强硬时得强硬,若被人欺到了脸门上还隐忍不发,岂非太没骨气?
这边厢黄氏与谢葳相觑一眼,很快也握着拳手恢复了神色。
这种情况下,委屈和哭泣甚至退避都是不理智的,越是这样,越是不能让人注意。
所以在没有惊动什么人的情况下,黄氏依旧领着谢葳走开了。却没有注意不远处依旧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兵部侍郎刘永德的夫人目光一直尾随着黄氏二人离去才不动声色地问一旁的女客,“方才进来的是不是詹事府谢中允的夫人和小姐?”
那女客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说道:“是谢夫人没错。不过那位小姐没见过,应该是他们姑娘。”
刘夫人望着远处坐在季夫人下首的黄氏母女,点了点头。
后园子里人影绰绰,全是女眷。男宾们都在前院里呆着。贵妇贵女们三三两两地或游玩或停坐,好一幅游春图。魏夫人许是因为出了这口恶气,心情比先前又更明朗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