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花眠垂眸,望着手里一块浅蓝色的猫眼石。
在她即将干掉那只恶鬼的时候,那恶鬼偷天换日,用这块猫眼石化成真身躲了她一下,便逃之夭夭了。
——“千年之妖果真名不虚传,幸会了。”
——“那块石头,我会来取的。”
——“你且等着。”
留下了这块石头。
是那恶鬼贴身之物,想来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沾染如此之浓的黄泉之气,甚至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明知不敌,还说会来取这种无稽之谈。
鬼气随着渐渐明亮的天光而消散,少女动了动眉头,撤去了藤蔓,身体一颤,小腿微微软了下来,竟是一下跪在了地上。
身体里的妖气四下冲撞,肆意破坏着这个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血肉之躯,与那恶鬼打了半夜,寒雪纷飞,鬼气冲天,她无所谓,这脆弱的身体却是受不住了。胸口一阵翻涌,花眠下意识的捂住嘴,口中腥甜,一股铁锈味道,竟是生生咳出了血来。
“……”
花眠在冰凉的雪地里安静的跪了一会儿,慢慢收敛自己狂暴的妖气,直到妖气服帖下来,她才站起来,只是浑身虚软,没有力气。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沉寂下来,妖气灌到四肢,像是撑着木偶一样,攥着那块蓝色的猫眼石,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这身体……
或许,可以装病博一下阿白的同情?
不,不行,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阿白会很担心的吧。
但……真的,撑不住了啊。
一步一步的走回去,花眠感觉这具身体就像是已经开始生锈腐烂的机器一般,即使有着妖气的支撑,也开始难以维系简单的呼吸了。
这身体……好像,走不动了……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早。”
熟悉,有着微暖的声音倏的从背后响起来,微微有些不自然,“你的手机充电器。”
花眠的身体蓦的僵住。
她僵硬着身体,感觉浑身的妖气都在逆流。
阿,阿白?!
即使是已经难以维系的身体,也能感觉到背后少女接近的气息,冰凉的手被握住,东方初生的太阳映着一片明亮的朝霞,也不及手中的万分之一的温暖,花眠却死死的握紧了手心,没有反握回去,嘴巴闭着,一句话也不讲。
……有,血。
手心里,是血。
姜白围着灰色的围巾,黑发简单的披着,黑色的眸子映着天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晨练吗?”
“……”
花眠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讲。
“怎么不说话?”
姜白问。
——我怕你,担心。
花眠垂下了眼睫,长长的发披下来,挡住了脸,悄悄伸出另一只手,将姜白放在她那只手心染血的手上扒下来,将那块漂亮的猫眼石塞到了姜白手里。
“好……”声音干涩沙哑,有些虚弱的后继无力,花眠只说了一个字,就马上闭了嘴。
然而姜白一下子便发现了她不对劲,眉头蹙紧,“你怎么了?”
花眠没有再回答她的话,破败的身体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便软到在了姜白怀里,手却紧紧的抓着姜白捏着猫眼石的手,姜白听到少女呢喃的声音,“……好看。”
——好看,送你了。
这是她的战利品。
染着鬼王之气的猫眼石,可辟百鬼。
姜白只觉的心中猛地一空,漫天冰雪也不及她浑身冰冷,整个人一下莫名的恐惧感淹没——
“褚悦!”
= = = = =
其实,她一点也不重。
抱着花眠走到她家里,用她兜里的钥匙开了门送到床上的时候,姜白是这样想的。
不重。
甚至,轻的像只有一把骨头。
打了120,姜白坐在床边,找来了热水和毛巾,望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女孩,一开始还很安静,但没多久,白皙的脸蛋就变得通红,摸了摸额头,也是滚烫。
“……”
姜白垂下眼睛,心中有些庆幸,也有些无奈。
她一夜没睡,等着那条迟迟不来的消息,等到天光乍亮,却没有丝毫困意。
便想着找个借口,打个电话给那个小骗子。
不想,却打不通。
然后起床,收拾东西准备扔完垃圾就再打个电话的时候,在那个昨天被花眠带过来,准备扔掉的购物袋里摸到了一个陌生的充电器。
想到了迟迟等不来的消息,再看到这个陌生的充电器,姜白恍然大悟。
她从没有起那么早起过。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拿着充电器,像拿到了一个理由,有些愉悦的冒着晨风来找那个小骗子。
却没想到,找到的不是小骗子,找到了一个大早上在外面吹风的傻子。
把热毛巾叠好放在女孩的额头上,等着救护车来,姜白看了看花眠塞到她手里的石头。
浅蓝色的猫眼石色泽漂亮,像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大早上的攥着个破石头,背着个小包,身体不好还在冰天雪地的外面晃悠,不知道为了什么。
不过烧成这样……应该是要联系一下她的家人了吧。
姜白把充电器插好,打开了花眠的背包。
背包里的东西很简单,却一下让姜白的动作顿住了。
一条围巾,一个手机。
……一条眼熟到无比的浅粉色围巾,一个没有电的手机。
姜白下意识的去看躺在床上,烧的不省人事的女孩,化的精致的妆微微有些花了,浅色的口红在唇上,让人看不出唇色的苍白。沾了雪水的羽绒服之前已经被姜白挂在了衣架上,少女穿着灰色的v领毛衣,白皙的脖子露出来,像是不怕冻一般。
围巾放在了包里。
像是面对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生怕染了风霜。
姜白望着围巾,慢慢的抿起了唇。
心头却是百般滋味。
“……阿白。”
女孩像是在做梦,忽然开口,眉头蹙起来,“阿白……”
声音沙哑。
姜白垂眸,收拾好了心情后,帮她把手机充上电后,小心的掰开了她攥的死死的手,掰了半天也没掰动,姜白有些气,“再不松手,我把那破石头扔掉了。”
再一掰,就掰开了。
干涸的血迹,在白净的手心,格外刺目。姜白看到那刺目的血迹,顿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本能的看向昏迷在床上的少女,捏着猫眼石的手一片冰凉。
顿了顿,姜白没再说话,沉默的找了另一块毛巾,将女孩手心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女孩像是不安,表情微微有些痛苦,声音沙哑,只是如本能一般的唤着,“阿白……”
救护车的声音已经在楼下回响了,姜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