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车道上,两方皆是塑起的高墙,整条车道冗长幽深,让人有一种庄重的压抑。瑶光又抬眼看了姬忽一眼,见他今日穿着十分正式,头戴世子高冠,身着华丽对襟长袍。不由问道:“公子可是有事觐见?”
姬忽脸上微红,瞧着瑶光莞尔道:“公主聪颖,正是家父有书信一封,让忽带给齐公。”
瑶光点了点头,臻首道:“如此,便不打扰公子了。瑶光先行一步。”
姬忽仍是笑着,拱手道别:“公主慢行。”
瑶光颔首,放下帘子,车辇又开始缓行起来。
流逝的时光,正如车轮转动,一圈又一圈,说不上快,却也不慢,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偷偷溜走。恍惚漫长,又似乎转瞬,祭月之礼已到了眼前。自那日见过君父之后,瑶光这一月来的生活过得出奇的平静。
姬忽隔三差五地送些情诗竹简又或是市面上新奇的小玩意,她皆不推辞,更会在兴致好时回上一两句。一来二去,她倒是觉得姬忽有些才情风度,不枉姜宜喜欢他。她知道她和姬忽之间的来往,自然瞒不过姜宜,只是这一月以来姜宜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令她在讶异之余有些隐隐不安。她深知,姜宜是不会就此认输的。
临近祭月的前一天,姜诸儿如往常一样在繁忙的政务中抽空来看她。今日他带来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瑶光,你可知月前郑国国君写了一封书信给君父?”姜诸儿风尘仆仆地跨进殿来,一撩裙袍坐在正提笔练字的瑶光对面。
瑶光练字的动作并未停顿,只抬了抬眼皮,莞尔一笑:“哥哥想说什么?”
姜诸儿食指敲在桌上,端详了她片刻,见她这次连眼皮也不抬,仍是神情专注地练字,便道:“莫非此事你已得知?”
瑶光停笔,仍是微笑:“偶然遇见了郑国世子而已。”言罢,搁置了狼毫,为姜诸儿倒了一杯温茶。
姜诸儿此时才觉口渴,他伸手接过,一口饮尽了,放下茶杯,推到瑶光面前,方开口带了笑意道:“如此,你定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瑶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为他倒满一杯茶,一双美目带了疑问:“这其二又是哪般?”
姜诸儿仪态翩翩,拿了茶杯,浅啄了一口,声线低沉:“郑公在书信中向齐国提亲。”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注视着瑶光,“他要君父为世子在祭月之后的盛宴上指婚。君父已经答应了。”
瑶光神色一沉,嘴角仍带着的笑意显得僵硬起来:“所以……哥哥是说,我极有可能在及笄之前就被指婚?”
姜诸儿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君父昨日召见过姬忽,我想,此事大抵便是如此了。”
瑶光闻言,脸上终于笑意殆尽。
一朝情断齐宫宴(中)
第五章:一朝情断齐宫宴(中)
秋时祭月,是很早之前就传习下来的祖制,一向是由一国国公为主祭,祭拜建立在西郊月坛里的月神,祈求保佑国民安泰。
祭月之礼过后,国公会在宫中设立盛宴,款待臣下或贵宾。这一月以来齐公的身体渐有好转,所以此番盛宴声势浩大,不仅请了几位在齐国游历的他国世子,更有几位相熟的诸侯特来拜贺。
夜幕已至,圆月升空。偌大的齐宫处处宫灯高悬,明亮更甚白昼。银色的月光挥洒在肆意铺就的琉璃砖上,色彩斑驳,华光宛转,更显齐宫宏丽辉煌。
临近开席,姜诸儿才携瑶光姗姗而来。因今日乃是盛宴,所以两人皆是正装打扮。丝竹之声透着喜意缭绕入耳,姜诸儿的脚步踏入宾客如云的正殿,他头戴金色高冠,着一袭玄色世子衣袍,眉目英俊,气宇轩昂。他方进得殿内,却又含笑回身,伸手出去。一只莹白如玉的纤长的手轻轻放置到他的手掌上,瑶光着一袭水红的华丽长裙盈盈迈步进来。灯辉俱盛,她肤似白雪,面胜芙蕖,一双美目流光浅浅,竟比那春日风姿卓约的芍药还艳三分。
殿内静了一下,有人起身高声拜道:“臣下拜见世子、公主。”话音一落,众人如梦初醒,齐国的一众臣下纷纷站起身来向殿门这边拜倒,“拜见世子、公主。”
姜诸儿牵着瑶光缓步走至台阶,做了个虚扶的手势,朗声道:“诸位请起。”
众臣称谢起身,姜诸儿笑声说道:“难得今日盛宴,还请诸位少些拘谨。”
众臣回礼。姜诸儿颔首带着瑶光走上台阶,那是为本国和他国贵族留下的位置。他面上带笑和几位他国相熟的世子一一致礼,待视线转到郑国世子姬忽身上时,姬忽向他拱了拱手,而后便低垂眉目,略略别过脸去,至始至终也不曾看瑶光一眼。
姜诸儿面上仍含着笑意,却是长眉微挑。眼中华光一转,他似有些明了,便侧首对瑶光轻声道:“他明知今夜指婚,到了此时却愈发羞于见你了。”
瑶光闻言,不由嗔了他一眼:“哥哥休要胡说!”
姜诸儿不语,只故意眨了一下眼,笑容更甚。瑶光羞恼,瞪了他一眼,挥手一挣,兀自走去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刚刚坐定,却听殿外奴仆大声通传:“主君、郑公、君夫人、长公主驾临!”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身着国公朝服的齐公已经从殿外进来,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着同样规格服饰身量稍矮中年男子。两人一路交谈,言笑晏晏。在他们身后跟进来的是端庄美丽的君夫人,以及妆容精致的姜宜。
台阶下的大臣们已经高声拜倒:“拜见主君、郑公、君夫人、长公主!”
今夜的齐公神采奕奕,举止言谈之间国公威仪尽显,全然看不出他仍是久病未愈之身。他扫了一眼殿内,挥手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声线略低:“众卿不必拘礼。”
众臣称谢。四人刚缓步走上台阶,瑶光及已经落座的一众贵族纷纷引身而起,或揖手或拱手。唯有姬忽疾步奔走出来,径直拜倒在地:“拜见齐公,拜见君父!”他抬起头来,望着齐公身旁的中年男子,脸上惊疑难定,“君父怎么亲自来了齐国?这般突然,如何不告知孩儿一声?”
郑公亲自将姬忽扶了起来,对他笑言:“我儿勿用多礼。君父今日方到齐国,此番是特意前来探望齐公,也是顺道来将你带回去。”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姬忽一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故作严肃道,“你且自己说说,你离开郑国多久了?算起来也有小半年了罢?半年不曾归家,你这心里可是忘了君父?忘了你母亲?”
姬忽听此一言,神色窘迫,连忙又要跪拜,被郑公阻止了。姬忽急声解释:“孩儿绝不敢忘怀君父与母亲,孩儿只是……只是……”
“只是在齐国流连忘返,忘了归期吗?”郑公冷声接着他的话说道。
姬忽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