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闭,心一横,把话问出口:“在微服私访?”
流光被这时空错乱般的问题震住了,双唇微微开合,眼波流转,从震惊慢慢转为意义不明的审视:“什么?”
“孙敬义搞房地产的,有内部风水师,你家做这行肯定也有。但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公司的风水师不顶用,所以你就来外面物色新人,悉心培养。你有基础,对同行有感应。你决定按兵不动,观察我是不是有能力。”
费夷吾激动得两颊飞上红晕,一副“我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
“……”
——十五你信口开河的能耐真不可小觑。
流光把卡往前一推,起身去厨房间:“是啊。”
“那越老板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招我?”费夷吾追着她说,“我好养,管吃管住就可以。但有一点,我不能保证做很久,万一哪天师父召唤我,我就得回山里。”
流光递给她一盘点心,一指木桌:“喏,卡在那儿,我回头把额度提了。老钱不差钱,你不用给她交房租,或者你可以搬去我那儿。明天我让人事拟份劳务合同给你看,有合同好交六险一金。”
“听老板安排。”
费夷吾抱着餐盘回座位,神色却慢慢黯淡下来。
还是缺乏临门一脚的底气。
幸好流光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的打算,顺水推舟把她那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的瞎说八道给圆上。
为什么你不干脆问流光到底是不是认识你,是不是对你有所图有所求。
费夷吾听到内心的声音在叫嚣,看小黑若有所思的打量似乎也透露出同样疑问。
我也想!
费夷吾回应内心的哀嚎。
可是……
如果说孙敬义之前她才初窥门路,看那篇文章讲风水师如何在杀师地送命,再看评论说到“搞死搞没”,她猝不及防地被推到这行当最深不可测的黑洞旁,往里看一眼就止不住毛骨悚然。
她想妈妈,想自己贫瘠乏味的前半生。
过去二十多年,她唯一够得上惊心动魄的经历便是那次车祸。然而车刚飞出去她也吓晕了。
后来四年渔樵耕读,没有学业压力,安逸得像根朝饮白露夕归黄土的薰华草(注1)。
过惯了安稳日子,突然发现所从事的职业杀机重重,危机四伏。她没有马上逃回山里已然是最近胆气见长。
她哪里还有闲心去关注别人呢。
哪里还有资格去了解流光。
“十五。”
厨房冷不防传来流光一声唤,费夷吾忙循声望过去。
流光换了条格子围裙,一手举着土豆晃了晃:“中午吃青椒土豆丝,再撘一道清蒸鲈鱼好不好?”
费夷吾慌乱点头:“好啊好啊。”
“梆梆梆。”
费夷吾安分了一会儿,听着声响又忍不住透过桌上的绿植花卉踅摸向厨房间,流光正在切土豆丝。
案板朝内,她只能看到流光的背影。
流光颈子修长,围裙系带在后颈松松打出个细瘦的蝴蝶结,随切菜的动作,骨点若隐若现。
见识过凶险,便会珍惜平淡。
流光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费夷吾忍不住又用指关节给额头刮痧,刮得额头火辣辣一片,心里那股烧灼般的欲望却愈发难以抑制,从探头浮动迅速膨胀成猩红加粗的大标题。
我想了解她。
哪怕日后会产生羁绊,哪怕离别苦不堪言,哪怕……这段生活会变成生命里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我也想了解她。
第一步,从成为越老板的员工开始。(已达成)
第二步呢?
费夷吾摸出手机,点开私信列表里“道系呱妈玉小七”栏。
从后往前,该用户给她发了三条私信——
[求回。]
[有事求助。]
[大佬,破杀师地的是你吧?]
费夷吾慢吞吞敲下两个问号正要发送,屏幕底端弹出对方的第四条信息。
[我怀疑我家的保姆被脏东西附身了,大佬帮我瞅一眼。行内价。]
费夷吾删掉问号,就着氤氲鼻端的菜香问流光:“老板,咱还没签合同,我还能接别的委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薰华草:《山海经·海外东经》:“[君子国]有薰华草,朝生夕死。”
☆、037:寻欢作乐
流光的刀工很好。
筷子拣起一根, 宽厚不多不少都是四毫米。费夷吾吃相相当不拘小节, 眨眼间扫荡了一多半下去, 肚子填饱了, 分出精力关注对面。
明明吃的家常小菜,流光拣菜的动作却像品味米其林大厨的精致烹饪, 极是优雅。
费夷吾不由汗颜。她放慢速度,学着流光那样一次拣一两根, 一边费力地划拉一边说:“土豆丝, 还是厚点宽点好。这么细, 到嘴里就化了。”
流光笑吟吟道:“好,我下次切条。”
费夷吾说:“要切么, 我也能切这么细。”她抬眼瞄流光, “不过切那么多刀,土豆会疼。”
流光说:“千刀万剐是挺疼的,十五贴心。”
费夷吾觉得头顶似乎又有冒白烟的迹象, 摘下一块鱼肉放到碗里,拿两根土豆丝给它插上翅膀, 数着碗里的米粒, 碎碎念道:“都从助理变成我老板了, 怎么还……”
还什么——
费夷吾左思右想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小黑吐出一根鱼刺。
——得,别人都是吃人嘴软,咱家十五倒好,吃饱了反而挑肥拣瘦。
费夷吾隔空瞪它。
——你跟鲈鱼还是同类呢,也没见你口下留情。
小黑回瞪。
——大鱼吃小鱼, 小鱼吃虾米,俺好赖可是《山海经》占有一席之地的上古神兽。
一人一鱼眼神交战数回合,对面流光菜过三巡,放下筷子,开口道:“十五刚才提到微服私访,其实古代皇帝便装出行,为的不是体察民情或寻访名臣,多数是去寻欢作乐。”
费夷吾听到寻欢作乐,耳尖一颤:“……嗯?”
“没错。”
流光起身收拾骨碟,费夷吾见状连忙扒拉完剩下的两口,跟她一块收拾。
“我来就好。”
流光从费夷吾身旁经过,指尖掠过她颈间皮肤,拨去一根碎发:“不过十五说的没错,我以前在高墙深宫待久了,不知天高地厚。只有见了更多的人,才知道自己也只是沧海一粒粟米。”
费夷吾让那一触惊起满身鸟肌,流光后边说什么统统左耳进右耳出。
她知道自己怪不争气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随流光指尖运动的轨迹。
“十五比我公司的风水师不知高明到哪儿去,却始终保持谦逊的赤子之心,光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