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微澜分得清轻重，不会轻易心软答应了，“不行，莫霜很担心你，陪我找了两小时了……”

    “通知也行。”莫沁雯低下头，不断用指尖擦着脸，似乎想把泪痕和泛红抹去似的，“你让她十分钟后再过来。”

    卓微澜看明白了。

    莫沁雯不想让莫霜见到自己哭泣的狼狈样。

    “好。”在小事上，卓微澜比较宽容，拍一拍莫沁雯被她抓皱了的衣袖，“我让她晚点过来，时间足够，你别着急吃面包了，我们找个小店吃点别的？”

    “嗯。”莫沁雯最在乎的是莫霜什么时候来，对于其他的事情，反而是随意了。

    卓微澜松口气，盯着危险秋千旁的塑料袋片刻，觉得她们私闯已经是犯错了，丢下垃圾就走不厚道。她左思右想放不下，低头打量，看到落在旁边的某根细长木棍灵机一动，捡起来去撩塑料袋。

    塑料袋轻，一下子被她拿到手。

    “拿着。”卓微澜把袋子塞到莫沁雯手里，“别吃啊，凉了的东西对胃不好。”

    莫沁雯目睹全程，揣着塑料袋呆了一呆，瞧向她的眼神有些疑惑。

    “怎么了？”卓微澜生怕莫沁雯不肯走了，伸手拉好。

    莫沁雯目光移到被她牵着的手上，忽而一笑，“你挺有当家长的样子的。”

    “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啊？”卓微澜不满啧了声，看莫沁雯乖巧挨训不还嘴，趁机教育起来，“既然你觉得我有当家长的样子，以后就不要这么任性，直呼我的名字，一声不吭往外跑。”

    莫沁雯听她念叨了一长串，小声问，“莫霜也担心我吗？”

    “对啊。”

    “为什么？”

    卓微澜无奈，“你是她的表妹，突然不见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莫沁雯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我是要杀她的人的女儿。”

    “对啊，你不是要杀她的人。”卓微澜耐心劝说，“你没犯错，她为什么要讨厌你？现在已经没有连坐了，姑姑和姑丈犯了错，不代表你也是罪人。”

    原先慢慢跟着她往外走，莫沁雯听到这一句话，忽然止住了脚步，“是爸爸犯了错。”

    “什么？”

    莫沁雯不说话，拉着她钻过围操场的封锁条，走到一处少人而安全的角落，“微澜，你相信我吗？”

    直觉会听到很重要的话，卓微澜看着莫沁雯期盼的眼睛，郑重点头，“相信。”

    “我觉得我妈是被陷害的。”

    卓微澜讶然，“什么？”

    “我知道你们看到了她的作案证据，”莫沁雯面无表情，绷着稚气未脱的脸装老成，却有一双坚定而锐利的眼睛，让人不敢小瞧，“但我了解她，知道她没有本事指使我爸去杀丨人。”

    “等等，你认为姑姑是被谁陷害的？”卓微澜听着不大对了。

    莫沁雯答得毫不犹豫，“我爸。”

    “什么？”卓微澜懵了，“你说姑丈陷害姑姑？”

    “对。”

    卓微澜看莫沁雯态度坚定，不由就着这个结论往下想。她回忆起了姑丈被捕时似有若无的笑，想起作案当天清晰无比的证据，心里升起一股寒气，不认为莫沁雯在无理取闹，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爸说过很奇怪的话。”莫沁雯说，“他说，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死去，而是生不如死。现在很少有酷刑，想让一个人受尽痛苦，光从身体上折磨太难了。”

    卓微澜听得抖了抖，“他跟你说这样的话？”

    “我偷听的。奶奶死的那一年，我跟我哥回老家追上爸爸。办完葬礼的那天晚上，爸爸睡不着，喝酒喝醉了，对着奶奶的牌位一直哭，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莫沁雯眺望不远处枯死的枫树，缓缓道来，“我睡不惯床，听到声音跑了过去，看到爸爸变了一个样，眼睛红，表情凶，好像真的很生气。”

    “你那一年……”卓微澜算了算时间。

    莫沁雯淡淡接话，“11岁，够大了，懂得什么叫恨。”

    卓微澜不知该说什么好，下意识去拍一拍莫沁雯的肩膀，抚着胳膊安慰。

    莫沁雯没推开她，径自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妈看着嚣张，其实胆子很小。她讨厌谁只是骂的难听，有一次打牌不小心把朋友推到地上撞出了血，怕得直哭，跑到我面前说她要坐牢了。这样的人，你觉得有可能找耀荣公司，跟爸爸一起计划杀掉莫霜吗？”

    “可是……”卓微澜有了一点不同的想法，“做坏事还有姑丈啊。姑姑胆子小，可以在旁边协助……”

    莫沁雯打断了她的话，“我听说我爸被抓的时候，表现得很害怕，我妈大喊冤枉，企图用花瓶砸莫霜？”

    卓微澜沉默。

    的确，就昨天的情景看来，正常人都会觉得姑姑强势，在这个“合作关系”之中处于主导地位，而姑丈不断哭着，表现出软弱不中用的样子，加上平时给人的印象，与主谋几乎搭不上边。

    “我想了想，我爸应该会很开心。”莫沁雯继续说着，“我妈就算不是主谋，也难以撇清关系了，身败名裂，舅舅不会理她，亲戚更不会去接济一个要动手杀侄女的毒妇。她除了打牌什么都不会，一辈子算计的是莫家的财产，被摧毁了人生目标，真的是生不如死吧。”

    莫沁雯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个故事情节，而且是靠猜靠想，没有证据，在现实中显得十分匪夷所思的情节。

    16岁小女孩的思想不够成熟，容易走极端，卓微澜明知不该信的，可回忆里的那一幕渐渐清晰起来——姑丈被打得鼻青脸肿，腕上有了手铐，被押着走向外头的警车，垂着眼睛只让人看脸颊的眼泪，将要经过门扉时听到姑姑绝望的呼喊，渐渐弯起嘴角现出一抹得意的笑，

    她越想越害怕，感到大白天的光亮抵挡不住心里的寒意，抓了抓头发，试图用一点疼让自己清醒些，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沁雯静静地看着，片刻后学了她的动作，拍拍肩膀安慰，“你怕什么，他们在牢里。”

    “还会出来吧……”卓微澜不安说。

    莫沁雯冷笑，“牢里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出来就是没用的老人了，你和莫霜有钱又年轻，找个保镖护着，谁能动你们？”

    卓微澜目瞪口呆。

    她不是惊讶莫沁雯说的话，而是反应过来莫沁雯成了安慰的角色。

    “沁雯。”卓微澜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把恐惧和慌乱逼回去，“你为什么跑出来？”

    莫沁雯听到了不想回答的问题，眼珠子一转，眨眨眼说，“姐姐，我饿了。”

    卓微澜抵挡不住这一声“姐姐”，暂且将问题搁下，带着莫沁雯去了一家拉面店，点了碗牛肉面，趁着等待给莫霜发了个信息。

    莫沁雯无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