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护着那一袭白衫暗自撤离了。
而纪川提刀追了出去,只有他一人。
一跃落下,大刀一横拦住几人去路,纪川看清白衫人的脸,冷白的月色的带着青玉面具,一粼粼的反着清辉。
纪川略微蹙眉,“你是老大?”
那白衫人极低的笑了,“你觉得呢?”
“督主有令,要活捉老大。”纪川双手握刀,细微的散发黏在脖颈间,“那应该就是你了。”
“就你一个吗?”白衫人笑的愈发开心,面具下的眼睛望着纪川,“你叫什么名字?”
“纪川。”话起刀起,压着黑衣人格挡的剑直砍而下,话落刀落,纪川甩掉手指上的血沫,笑道:“三十九,再有一个四十。”小兽一样的眼睛落在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身上,眯眼笑了。
“你不怕我有埋伏?”白衫人不紧不慢的问道。
纪川调整好握刀的手指,“我怕凑不够人头数。”猛地提刀上前。
他听那人笑道:“我还真的有埋伏,长生。”
有人影鬼魅似的窜过来,纪川都未看清,便听“当”的一声,整个手臂一麻,大刀几乎掌握不住的被弹挡了开。
蹭蹭蹭,退后三步才柱了大刀踉跄站稳,纪川愤然抬头,就看见白衫人的跟前站了个头发散了一肩的男人,样貌全被头发遮住,手中握了一支红缨枪。
“怎么样?”白衫人负袖笑道:“我这埋伏够不够分量?”
手指发颤,纪川擦了一把手心温热的血,重新握刀,“滚你妈的分量,人头一个而已。”疾步上前,横挥大刀,“四十!”
“当!”的一声,那人再次硬生生的挡下纪川一刀,在纪川几乎脱力松开大刀时,白衫人冷声道:“你的四十,到此为止,长生。”
枪头一竖,直刺刺而来,纪川横刀去挡,枪头刺在刀面上,当啷啷的电光火石,手腕再使不上力,大刀脱手飞了出去。
枪头一收一放,再刺过来——
纪川盯着一线寒光到眉心,在触及眉睫的瞬间,一柄剑斜刺里探过来,铮的挑开了那一枪。
“小兔崽子脑门儿不想要了?”
他抬头就看见顾小楼持剑站着,衣带衣襟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顾小楼一把拎他起来,眼睛却始终盯着白衫人,低声问她:“还能跑吗?”
他一愣,顾小楼咬牙压的声音死低,“爷扛不住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跑。”
纪川往下看他持剑的手,在微微发抖,虎口处撕裂了开,一丝丝的渗着血。
白衫人忽然笑了,“我数一二三,送你们一起下黄泉。”衣袖猛地一甩,“长生!”
枪头徒转,长生一枪再刺过来,破风兜面。
“跑!”顾小楼换左手持剑,横臂要去接,手腕忽被扣住,他见纪川倏地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枪头。
枪头进势太猛,在他手心翻转一枪刺进了他的肩头,洞穿而出直抵的他后退数步,只听他闷哼一声,喝道:“快动手!”
顾小楼脸色煞白,扬手一剑,直没入脖颈,鲜血喷涌,溅了纪川一身一面,“四十……”
长生倒下时,纪川也踉跄倒下,顾小楼疾步上前扶住她,一手压住她涌血的肩头,慌张道:“喂!喂!你……你要撑住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督主会杀了我给你陪葬的……”
纪川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使出最后一分力气,“你再用那么大……劲儿,我一口血喷死你……”
顾小楼松了一口气,白着脸色笑,伸手去扯他胸口的衣服捆绑伤口,手却在按住他胸口的瞬间僵了住。
软绵绵的……顾小楼只觉浑身被雷劈了一样,由脊背麻到头皮,还没反应过来,纪川一把打开他的手,柱了大刀艰难起身,面色再没有的平静。
顾小楼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住的呢喃:“错觉吗……”
密林里的卫队远远赶来接应,白衫人已经逃的没影了。纪川在不远处回头,“你吓傻了?要不要回去啊!”
第6章 五
东厂议事厅。
廊下华灯高掌,庭院里六番队乌压压跪了一地。堂内烛火如昼,一晃晃的映着青铜兽头香炉,烟色袅薄乱人眉眼。
陆长恭坐在正堂,依旧没有讲话。
堂中的几人也都不敢开腔,沈环溪立在堂前,顾小楼单手撑着纪川,他肩头手心已经止了血,只有一星星的血珠嗒嗒的落在顾小楼的手背上,温的,片刻凉透。
半身的血衣,顾小楼感觉他在发颤,嘴唇白的都没有血色,却依旧挺着脊背,不开口。
廊下风过,灯笼轻撞在房檐下,一声一落。
“督主。”沈环溪终是瞧不下去,在陆长恭身侧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此事就交由我处理……”
陆长恭摆手止了他的话,眉眼倦倦的看纪川,“阿川,四番队损伤几人?”
纪川抿了抿皲裂的嘴唇,低声道:“没数。”
“四番队擒获几人?”他又问。
纪川言答不上,一旁的顾小楼忙道:“他去追带头的白衫人,我在带队,所以他不清楚……”
“今夜我下的令四番队,带队的是纪川。”陆长恭眉间一蹙,烛火明灭间他道:“他要做的不是单身擒贼杀人,不是抛下整个番队冲入敌营,是要担起这四番队一千八百三十六个队士的性命,每一个队士的伤亡都是他的责任。”
顾小楼缄默。
陆长恭看纪川,“你回头看看。”
纪川思绪有些发昏,僵直着脊背,听陆长恭不带语气的声音在耳侧,“外面跪的那些全部都是你的将士,你比肩作战的同伴,你是他们的队长,你将他们带出东厂,就有责任全部带回来。”
纪川浑浑噩噩的回头,看见华灯流转的庭院中,俯首一地的队士。
陆长恭略一抬手,廊下候着的侍从领命,将回廊之下一排的白布遮盖掀开,那一排排一列列,全是鲜血淋漓的尸体。
受伤的,死去的,那些跪在一地的,片刻前都同并肩作战,一起厮杀。
同伴?这个他从不曾听过的词语,让他混沌难辨,陆长恭的声音远了又近,他道:“要记清楚,你的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是他们的,你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廊下细风绕梁,一丝丝的血腥浮在鼻翼间。
陆长恭撑了额头,淡声道:“环溪,副队长擅离职守,依律当如何?”
沈环溪略微一顿,才道:“依律五十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