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了身子,陆长恭淡声道:“阿川,去领五十杖。”
“督主!”顾小楼刚要辩解,却听纪川开口。
“是。”
顾小楼一愣,望着满身鲜血的纪川堂皇结舌,咬牙在他耳侧低道:“你找死啊!跟督主说两句好话……”
“五十杖而已。”纪川低声笑道:“一咬牙就过去了。”
顾小楼哑口无言。
纪川又对陆长恭道:“这五十杖我挨,是因为确实有那么多弟兄在我手下死了,伤了,我该罚,可我不认为我有错。”
陆长恭微眯了眼。
纪川又道:“副队长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会,我就只会杀人,是你硬要让我做队长……”
“闭嘴!”顾小楼忙捂住他的嘴,看陆长恭。
他却敛眉笑,“倒还真是我错了,好,就只罚你三十杖,明日操练场执行。”
众人皆松一口气,却听纪川道:“就现在吧。”
沈环溪忙蹙眉道:“督主下的命令且是你说改便改的!”
纪川抬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夜长梦多,我怕我睡一觉就后悔了。”
沈环溪绝倒,陆长恭却笑出了声,起身道:“如你所愿,环溪去叫明岚来执行,就在这庭院,众人面前。”
沈环溪领命下去,待到同二队明岚一起回来时,纪川已经被压在了长条凳之上,左右林立着四番队众队士。
明岚到纪川眼前,探头一瞧,乐了,“恶有恶报啊,小娃娃没想到你刚咬了和尚一口,今日就让我打还回去了。”又道:“和尚我可是这东厂的掌刑官儿,打轻打重全看我了。”
纪川仰头看他披散着头发,腆着肚子笑得不亦乐乎,呲牙道:“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明岚。”陆长恭亲自将刑杖递过,淡淡道:“他肩膀有伤。”
明岚接过刑杖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晓得了。”到纪川跟前,忽然俯下身低声道:“喊着点。”
纪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刑杖落在了屁股上,不太疼,只是明岚喝的大声。
他喝道:“四番队纪川可知错?”一杖又落下。
顾小楼在一旁冲他挤眉弄眼,他想了想道:“我没错。”一杖又落下,砸在他的背骨上,疼的他呲牙。
“可知错?”
纪川咬着牙,闷哼一声,不吭气。
一杖一杖闷闷的响,再小心也经不住皮肉开裂,十五杖过后纪川的整个后背已然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他却依旧咬着牙不吭声,任顾小楼在旁边急的一遍高过一遍,让他喊出声。
不认错,不服软。
陆长恭眯眼看着一言不发。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那一杖落下,纪川再撑不住的松了手,险些从长条凳上翻下,顾小楼大步上前扶住,噗通跪下,“余下的五杖我来替他!督主!”
庭院中一阵极静,纪川神思浑噩的看见身侧林立的队士不迭跪下,不知是谁第一个,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他听见远远近近的有人杂乱道:“求督主开恩!”
一声一声,他的将士,他的同伴……
烟罗灯笼下,陆长恭眉眼间光华流转,看不清神色,他极低极低的叹了气,道:“先抱他到我房中。”
疼,整个脊背火辣辣的疼,像是揭了一层皮,疼的发麻到了极致却痒的难耐,他伸手要去抓,手腕被人握了住。
“别,伤口会发炎。”声音一丝丝的哑,有人伸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手指温温热热,缎子一般的舒服,“总算是不烧了。”
纪川朦朦胧胧的睁眼,在煌煌的光晕下一点点看清坐在身侧的人,清瘦的脸颊,眉飞入鬓,只是倦色极重,眼眶都熬的发红,“督主……”
“醒了?你睡了两天了。”陆长恭从锦凳上端来一盏汤药,小心试了温度,汤勺喂在他嘴边,“把药先喝了。”
“我自己来。”纪川趴在床榻上,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赤条条的陷在毛茸茸的狐裘里,没有纱布包裹的小小胸部一览无余,不由一惊,“你……你看到了?”
陆长恭点头,纪川在那一瞬,哑口无言,索性爬起来跪在床榻上,蹙眉道:“督主,我虽然是女的,但我跟男的没什么区别,我……”
陆长恭敛眉笑道:“我早便知道了。”
纪川一愣。
听他吹凉汤药笑道:“从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女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你独住一室,又将青娘拨去照顾你?”
原来青娘也知道了……怪不得每次她洗澡青娘总会替她把门。
陆长恭摇头笑了,“你放心,这是我的卧房,是我亲自为你洗的身子,没有人发现。”
纪川一喜,“你不赶我出东厂?”
掀了眼,督主道:“若是想赶你出去,便不会拖到现在了。”
“谢督主!”纪川喜的挺直身子。
陆长恭敛目替她拉过狐裘遮住身体,苦笑道:“不过东厂内其他人还不知……”
“我知道!我会继续装成男人!绝对不会露馅!”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陆长恭轻笑,将汤药递到她唇边,“先把药喝了。”
纪川将汤药接过一口喝干,苦的皱眉,一颗蜜饯塞在了嘴里。
陆长恭在暖色光晕下对她笑。
只那么一瞬,有些发愣,蜜饯在舌尖一点点的侵袭她的舌苔,苦的甜的,绞在一起不明不白。
卧房里烧了四五炉炭火,小松木的香,噼啪的炸响,在这样冷的冬天里,将整个屋子烘的暖如春夏。
纪川光着身子趴在狐裘里,眯了眼睛偷笑。
“恩?在笑什么?”陆长恭好笑的打量她。
纪川嚼着蜜饯核,噼里啪啦的作响,“督主,是你让大和尚下手轻点的吧?”
陆长恭没讲话,捡了一颗大个儿的蜜饯又塞到她嘴里,“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硬撑?”明明是打算了,只要她喊的凄惨,做做样子就算了。
“那么多人看着呢。”纪川吐出蜜饯核,“好歹我是副队长。”
摇头笑了,顿了许久陆长恭才道:“阿川,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纪川摇头。
他道:“因为你要服众,就必须为你的手下付出些什么,你要记住,再强的人也必须有同伴,要有一群肯替你出生入死的,在你危险时会替你挨刀子的,一把剑再锋利,也抵不过万剑齐发。”将她的头发揽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