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去,父皇必会赐婚,沈家应承下来就是个闷亏,心里必生嫌隙,若是不应,那睿亲王的名声也毁了。”周牧野长眉轻挑,滑唇邪魅:“总碍不着咱们什么事,看个热闹便是。”
这边厢裴府里,也是翻了天般的愁云满布,沈太傅紧皱着眉在正堂端坐,沈琪轩和沈琪轲都在旁垂手立着,恰巧沈纤荨来请安,沈太傅想着这也是她终身大事,便让她也在一旁听着。
“小公主夜闯泉清宫寝殿,宫里已闹得沸沸扬扬,宫人们传得绘声绘色,就连大臣们都摇头笑谈三皇子……三皇子少年风流。”沈琪轲站在下首垂着头无奈道。
“少年风流。”沈太傅眉目中尽是讽刺:“他们只唯恐天下不乱!”
“今日在东宫,太子与我言,陛下这几日就要赐婚的。”沈琪轩恭敬道:“父亲看这门婚事,我们当如何回应?”
“三皇子是我一手教授,人品才华皆看在眼里,断不会做出那等乱事。单看陛下只是禁足小公主,便知是牧笛公主一意胡闹。”沈太傅捻着几缕长须,拧着眉细想,“但这事闹出这般动静,必定于皇家颜面有损,于三皇子的名声亦是有碍。”他叹了口气,虽是爱徒,可也不愿委屈了嫡亲孙女,于是望着沈纤荨道:“荨儿,你若是不愿意,爷爷拼着一张老脸,也可在陛下面前分说,想来陛下也不会为难我们沈家。”
“爷爷。”沈纤荨亭亭而立,她微抬起头望着沈太傅,目光柔软语气却坚定:“我愿嫁予三皇子为妻。请爷爷,允婚。”
第18章 一世姻缘
这年夏尽秋初,桂花瓣儿刚结出金黄色的蕊,和光同尘,满城的馨香辗转至皇宫大内,承谨殿上亦是一派欣荣。
沈家嫡女沈纤荨,知书识礼,克佐壶仪,为成佳人之美,今赐婚于睿亲王为正妃,着礼部与钦天监督理,择良辰完婚。
幸而有敏亲王大婚之例在前,礼部倒也不显繁乱,只是一件一件,到底繁琐,焚香奉天,择定吉日,上禀于宗庙,下告于黎民,待得皇帝赐在维明大街划地督建睿亲王府时,堪堪已是初冬了。
这日周牧白歪在罗汉榻上看着一卷书,冬日困乏,书瑶看她似有睡意,便拿了件织金裘给她披上,牧白模模糊糊的将裘衣蜷紧了些,书瑶将她手里的书卷放在一旁,痴痴的望了她一会。外边有小丫头进来,低声回报沈佑棠来了,小内侍已引了他去偏殿。书瑶无法,只得轻轻拍着牧白的手臂将她唤醒,牧白醒来自然道快请,书瑶又近前替她整了一整衣襟,再令小丫头将沈佑棠请到书房。
“微臣给睿亲王请安。”沈佑棠下跪行了大礼:“睿亲王万福金安。”
“快起来。”周牧白看他一脸的笑,也只虚扶一下,“何时回来的?上旬见着你来信,总以为你还要迟些时候才到。”
“昨儿个昏定时分方到的。”沈佑棠与她惯熟,也不客气,随意的坐在一旁方椅上,“方才先去给圣上请了安,谢了恩,再绕来你这。”
“父皇必定问起琼州了。”牧白也笑。
两人正说着,小丫头端了茶盏进来,放在长桌上,沈佑棠掀盖细嗅,不由赞道:“好茶。今年新进贡的白毫银针吧?”
“碧玥姐姐说这是新赐的老君眉。”小丫头有些骄傲的点头。
“碧玥沏的茶?”周牧白也抿了一口,“怎么她不送来?”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想是她手里还有事。”小丫头福了一福,退出去时不忘将书房的门带上。
“琼州现今如何了?”周牧白放下茶盏问道,却看到沈佑棠还望着手里的茶汤出神,“佑棠?”
“啊?”沈佑棠回过神来,捏着茶盏心中微涩。随即又正了神色道,“殿下方才说琼州,嗯,琼州百姓安业,除去我们原先已安置的产业外,向南之地已有蜂户来打探花期,蜂户蓄养蜜蜂,逐花期而迁,待来年油籽花开时,蜂儿碌碌,可使油籽花产出更多油籽,而蜂户自能获得期许的蜂蜜。”
“好!如此甚好!”周牧白站起身想了一回,又击掌道,“我们还可令地方官员引商户收购蜂蜜,王浆,蜂毒,皆可为新业。待明日你随我面见父皇,其他适宜的州郡皆可开辟产业。”她说得兴起,眉目间闪着亮色,“百姓仓廪实,而天下可无忧矣。”
沈佑棠望着十步开外,神采奕奕的睿亲王,午后的阳光从窗格外斜斜的落进来,铺设在书案,周牧白在这光芒中,心怀着天下。沈佑棠滑唇一笑,忽然很为妹妹欢喜,于是他拱起双手,端端正正的做了个揖,周牧白不解,只听沈佑棠道:“殿下,佑棠这一揖,是有感于舍妹许得好郎君。纤荨自幼养在深闺,琴棋为友书画为伴,今得蒙圣恩,嫁入睿王府,往后还请殿下多多看顾包容。”说着又是深深一揖,“佑棠只有这一个妹妹,殿下,佑棠斗胆,求殿下珍爱纤荨。”
待到来年春华芳菲时,万物早苏,维明大街上睿亲王府落成,重檐庑殿,远远望去层层叠叠不知殿宇几度,三亭五台砌白玉,七轩九榭云幕锦,瑞京里茶余闲谈,又是一番热闹。
吉定之日,天还未亮,书瑶和碧玥带着一众丫鬟围着周牧白更衣束发,宫里派来两个教引姑姑将成婚之日的规矩又絮叨了一遍,长冗繁杂,周牧白一夜未得安眠,只觉额上有些突突的疼。那教引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见睿亲王这般也知她有些不耐,便笑劝道:“爷记不全也不打紧,这些古典祖制自有小斯给您提着,爷只管按着步数迎了新娘子回来就好。”说得一屋子的丫鬟都跟着笑。
王府里执事管家领着一群小斯忙得团团转,预备着诸项事宜。一会儿小果子在门外回报四皇子周牧翼已到了睿亲王府,正在堂前等候。作为迎亲使,牧翼自也是穿戴得仪表堂堂,手里捧着一盏茶,将喝未喝。好容易等到牧白出来,一身簇新的新郎袍服,金龙环绕,神采斐然。周牧翼眼前一亮,笑吟吟的淘气:“三哥这般的俊俏郎,真如世人赞叹般,与我那新嫂嫂一对璧人也。”
算着吉时,众礼官进来迎着周牧白出门上马,一时之间,二随四台八从三十六卫,再有礼乐数十,浩浩荡荡望沈府而去。
沈府外有几株高大的白玉兰,带着早春的馨香。周牧白勒马停在玉兰树下,华服轻车,一乘大红喜轿停在身侧。迎着新人时,正有晨风轻拂,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周牧白便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数年前在沈府湖畔,听风戏雨中,那越过湖面如雨落花瓣的琴声,亦是这般纷纷扬扬。
繁复的礼仪从日晞直忙到日昃,皇帝皇后及后宫嫔妃皆有赐仪,除去惯常的祈福赏赐,郑皇后又特意赐了睿王妃点翠凤钿全分,双喜字金边钿全分,双如意银边钿全分。前几年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