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带着沈家几个哥儿匆匆赶到衙署时月色已上中天了——他们本是要在营中歇一宿的。
周牧翼将江雪燃和沈纤荨的马车途径琼州时被孟祁斌劫走一事三言两语说清,周牧白抱着双臂站在灯烛下,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凝思。
“殿下!”沈岚久等不到周牧白的回音,当即下跪道:“求殿下允准我带人前去营救睿王妃。”
沈岩也想跪请同去,可他明白,大敌当前,他们兄弟俩,至少要有一人时刻跟随在睿亲王身边。
“皇兄。”牧翼也道:“我王府中有几个好手,身手了得,与我一道出生入死,可与沈大人同去营救!”
“去哪里营救?”周牧白眸光微动,面上却深沉如水,“被劫时的琼州?敏亲王的本营云州?玄翼军驻守的崇海郡?还是沿途各地一路搜寻?”
沈岚与周牧翼皆被问得语诘。
“将手上的探子撒出去。逆行寻访。莫要打草惊蛇。”
片刻之后,周牧白才平静的吩咐。沈岚领命。周牧白向牧宸低眉拱手,走出议事堂。
一轮白月光映在庭院上,落下冷冷的清辉。周牧白步下台阶,看到自己的影子孤孤单单的伫立着。
“等我。”她抬头望了望那轮淡白的明月,轻轻的道。
崇海郡的一处院落,沈纤荨独自站在中庭,仰头看着天边的华彩浮月。秋风渐起,掠过她的衣角,翻飞出繁复的云纹暗绣,那是睿王府特有的印记。
两日后,赤翼军的营地里遍传睿亲王欲分兵往救睿王妃,有人说她冲冠一怒,也有人说她性情中人,但更多的,是暗地里的纷纷议论。
周牧翼绷着脸站在太子的寝房里,周牧白坐在桌前,擎着一盏茶。
“营里,只怕出了奸细。”周牧白淡道。
周牧翼一愣,周牧宸已反应过来,“你怀疑此番谣言,是有人蓄意为之?!”
牧白点点头,郑重道:“欲乱我军心。”
“我让卫将军即刻去查。”周牧宸“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取过佩剑走了出去。
周牧白揉了揉眉心,牧翼望着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倒是牧白开口道:“宝王妃可还好?”
牧翼踟蹰了一下方道:“路上辛苦,又受了惊吓,只怕动了胎气。已请了郎中问脉,开了几服药。”
牧白冲他笑了笑:“明日你回去陪陪她吧。”才说着,那笑容渐渐又凝了下来,她凛然道:“只怕不久,我们便要与敏亲王决一雄雌了!”
次日军务的议谈后,周牧翼带着几个王府亲卫回城,沈岩与沈岚早在马厩外等着了,见他过来,拱手问道可否面见宝王妃,欲向她请教与睿王妃在途中的几个事儿。
牧翼自然应允,领着他们一道回了城中。
江雪燃已从客栈搬到了梨香小苑,偶然听下人们说起太子与周若初的过往,她轻轻一叹,不胜唏嘘。
周牧翼回到寝房,先摸了摸雪燃隆起的腹部,问孩儿乖不乖,雪燃咯咯笑着,倚进他怀里,转而又正色道,睿王妃的下落有眉目了。牧翼拍手道:“沈家两个哥儿来了,正在前堂相候,夫人可要一见?”
江雪燃嗔他一眼,“我这时候怎好见外人,更何况男子。你将他俩请到外间说话便是。”
周牧翼道声好,转身出去引着两人进来。
隔着六扇落地屏风,沈岩沈岚与宝王妃见了礼,听说她已寻到沈纤荨的下落,忙问究竟。
江雪燃轻轻一笑,“当日敏亲王能派人盯梢我们,难道我就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我安排了两个善于追寻踪迹的家丁远远的跟着他们,从琼州到崇海郡,直走了十余日。跟得太远,进了城倒寻不见他们的去处了。幸而前几日敏亲王也回了城,他们跟哨着敏亲王,才寻到了那座偏僻的宅子。”
沈岩与沈岚对望一眼,谦卑道:“臣等愿往相救,求王妃告知下落。”
江雪燃不答先问:“听说你们是沈姐姐的堂兄?”
“是。”
江雪燃摇着扇子想了片刻,又问:“你们欲如何救?”
“这……”沈岩迟疑了一会,沈岚咬牙道:“杀进去!”
站在一旁的周牧翼立即附和:“我与你同去!”
江雪燃抚额,“只怕还没把人救出来你们就先被困在大军之中了。你们就不能想个智取的法子?”
隔着一道屏风,周牧翼和沈岚都眨了眨眼睛。沈岩终是沉稳些,此刻已大约明白江雪燃的用意,他拱手道:“想必宝王妃已有妙计,臣下愿闻其详。”
江雪燃红唇微翘,薄薄一笑:“这法子,也谈不上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
崇海郡一角的僻静宅院中,厨房里的下人看看天色走到侧门,对把守在门前的侍卫哈腰,侍卫与他们也惯熟了,知道这时辰会有菜贩送来一日所需的食材,点点头偏开长矛。红色的木门开启,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挑着菜担子走进来,一路进到厨房,接他们的厨子付了银子,两个汉子又挑着空担子走了。
路过院中水井时,其中一个汉子脚崴了下,在井口上扶了扶,走在前边的人笑骂两句,也无人注意的。
骄阳渐渐升到中天,饮过水用过饭的人们恍惚间都有些乏力,起初只当是午后犯困,当最后一班用饭的侍卫看到有人竟然昏睡在地时,才惊觉不妥,只是已然太迟,摇晃几下,相继迷迷糊糊的跌落在地。
门外几个陌生面孔的人悄无声息的潜进宅院,彼此点点头,一间间屋子搜寻了过去。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崇海郡的城门驶出,守门的查得严,见车子里坐着两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寻常小户打扮,说是姐妹俩结伴回乡下探望生病的老父亲。守卫将马车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挥手放她们出去了。
马车不紧不慢的转出山道,小跑过村舍,会合了早先出城的几个人,将那两个妇人扶下车子,付了足够的银两,遣她们离开。
沈岩将车底板启开些,让依然熟睡在底板下的沈纤荨和思源得以透透气,才跳上马车,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往午阳郡跑去。
又一日过去,将近城门时,沈岩忽道:“我们这般私自跑出来,还不知睿亲王要怎么罚我们。”
沈岚骑在马上愣了愣,哭丧着脸道:“不会吧?我们给她寻回了睿王妃啊。”
沈岩摇摇头,没答话。
沈岚转转眼珠子,贼兮兮的道:“要不,我们给睿王妃打个商量,帮我们吹吹枕边风?”
沈岩瞥他一眼,看他嘿嘿一笑,落后两步,凑到马车的窗边去了。
周牧白从衙署议事堂出来,先问沈佑棠探子们可寻到纤荨的下落,沈佑棠抿着唇愁眉不展。周牧白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低喝道:“再查!”佑棠点点头,牧白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