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泛着初为人母的光,“我自小淘气, 总让爹娘头疼。只盼这孩儿,娴静美好,她娘亲不在了,她爹爹也能多疼爱她一些。便给她取名……婳儿吧……”
“好。”沈纤荨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娃儿含泪一笑, “婳儿你瞧,这是你娘亲。”
雪燃眸光黯淡,眼睛缓缓的合了起来,只一刹,又勉力挣开。她眷恋的望了女儿一眼,转眸与纤荨道:“姐姐,你替我,照顾好她。将来……将来周牧翼娶了别的王妃,也别让她们……欺负她……”那声音愈空愈低,几乎要消散在一室的清寒里。
“好……”沈纤荨的眼泪已经落了满颊,她轻轻道:“你放心,这孩儿定会安然长大,如你一般娴静美好。”
江雪燃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她的眉目如画,却垂下了眼帘,那一句承诺,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沈纤荨将小女娃儿抱到雪燃身边,与她贴身碰了一碰,“雪燃,婳儿与你叩别了。”她心里轻声说。有泪,落在了襁褓上。
“小姐?”思源看她家小姐神思不属,放下叠好的衣裳,举手欲将周远政接过来。
沈纤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抱着小远政在屋里走了几步,又低头亲了亲他软软的脸颊,好不容易哄得停了哭闹,她坐到桌旁,勺起一匙掺了肉糜的米粥,先放到自己唇边碰了碰唇,才极尽温柔的喂到周远政的嘴里。
周远政乌溜溜的黑眼睛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张开小嘴含住了汤匙,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
思源瞪大了眼,看着她家小姐浑身散发出为人母亲的柔情,耐心的喂着周远政一勺一勺的吃了小半碗粥,小娃儿咧嘴一笑,小姐拿着自己的丝帕温柔的替他拭了拭嘴角,奖励一般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小娃儿咯咯咯直笑,抱着娘亲的脸蛋也要亲亲,不一会就依偎在她家小姐香香的怀抱里迷瞪着眼了。
“小姐……”思源脸上很纠结,犹豫半晌,还是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些传言?”
“传言不重要。”沈纤荨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看他渐渐入睡。“政儿,是睿亲王的孩子,此后也是我的孩子。”
……思源张了张嘴,看到她家小姐云淡风轻的模样不似勉强,赶紧把嘴巴闭上,机灵的把余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睿王妃真是至情至圣之人,在下佩服,佩服。”房门被突兀的推开,柳埙拍着手进来,冰冷的眼罩覆在左眼上,独留在外的一只眼睛瞧了瞧沈纤荨,转而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脸上扬着一派春风的笑,只是眼神阴霾,竟如食腐兀鹭。
与他一同进来的是敏亲王周牧野,听到柳埙的说话,他眉头皱了皱,顺着柳埙的目光看到沈纤荨怀里的孩子,他眯了眯眼,薄唇上显出一抹极细微的嫌恶。
沈纤荨将熟睡着的周远政交到思源的怀里,思源抱着小娃儿向小姐微微行了礼,对门前的两个大男人视若无睹,径直走了出去。
当她经过柳埙身边时,柳埙轻笑了一下,笑声嘲讽而轻蔑:“野种生的孩子,果然是小野种!”
思源立即转头怒目而视,还未开口,便听到她家小姐冷笑道:“从前听旁人说柳大人有眼无珠,我还不甚明白,今日再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柳埙暴怒,一抬手就要掌掴过去。
周牧野从旁拦住了他,柳埙咬咬牙,终究垂下了手臂。
房中一时静默。
周牧野冷眼看她片刻,启声淡道:“你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随军启程。”
“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走。”沈纤荨站在嵌玉桌旁,甚至不愿看他。
“此刻我许你带着那两个孩子。”已走到门旁的周牧野略转回身,眼角余光侧望,声音里毫无起伏:“你莫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又是一年初冬了,庭院里的梨树繁花落尽,只剩着蟠曲干涸的枝干,蜿蜒成谁的陈年旧梦。
周牧野走下几级台阶,曼声道:“别再让我看到你对她不敬!”
紧跟在他后边的柳埙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你当真要娶她?”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柳埙。”周牧野也停下脚步,语音淡漠而冷清:“你若是再质疑孤王的决定,便不要再跟着孤王了。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我不杀你。”
“殿下!”柳埙上前两步,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站住了脚。
“此话,我只说一次。你好自为之。”他转过身,不再看他。俊美的脸上,是一双结了冰,无情的眼。
逆风翻飞,卷起几片枯黄的叶,柳埙定定的站在台阶前,握紧了拳。
依旧是崇海郡,沈纤荨却没再回到那间僻静的院落,她被堂而皇之的带到了玄翼军军营里。
离周牧野的大帐不远,单独辟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搭着几个营帐,里边时不时传出几声婴孩的哭闹,营帐四周皆有卫兵把守,巡防的兵士路过时虽偶有侧目,却无一人敢置喙。
申时刚过,天色还未暗沉,周牧野在大帐中与靖远侯黎少磬促膝相谈,忽听帐外传来几句争执,他耳尖动了动,立即站起身走出大帐,毫无迟疑的扇了门前守卫一个耳光。
“此后沈家千金进出我大帐,任何人不得阻拦!”他寒声怒目。
几个兵丁一齐下跪应诺,周牧野掀开大帐帘幕,对沈纤荨略略颔首。沈纤荨当先走进大帐,黎少磬本是大刀阔斧的坐在案旁,见她进来便笑了一笑。
“属下先行告退。” 黎少磬对周牧野拱手行了个礼,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转身离开大帐。
点滴行径,沈纤荨皆看在眼里,此地怎可久留?可政儿和婳儿也已迫在眉睫,她又不得不留。
“营里缺少小孩儿可食之物,请敏亲王代为筹备一些。若是能再寻来一位乳娘,我等将感激不尽。”她手里拿着一张备好的纸,纸上写着小孩儿可以食用之物。
周牧野没有接过那张字迹清秀的纸笺,却是淡笑道:“你很喜欢小孩儿呢。”
沈纤荨蹙了蹙眉,没有接话。
周牧野走到她身边,看她精致如玉的脸。“你可知道,你原本该是我的妻。我的正妃。”
沈纤荨微侧过脸,现出几分惊诧。她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也不愿回答。
“十年前,有个百草芳菲的春天,皇宫里摆了齐萱宴,你还记得吧。”有些话,原本也不是用来回答的。周牧野看她一眼,自顾自的续道:“皇后邀了朝中要臣的夫人带着他们的千金闺秀齐到宫中赴宴。那场宴集,其实是在给我挑选正妃。”
沈纤荨当然记得,就是在那一日,她听到周牧白用横笛吹奏她谱的“苍穹晚月”,也在那一夜,她坐在窗台前,写下“思之如晚月,欲寄无从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