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赔笑道:“阿桂谋国老臣,拥兵不前必是真因为大雨滂沱不止道路泥泞难行,断不会有什么观望之心——刚刚升任陕甘总督的王擅望才因着政绩卓异被皇阿玛赞为‘天下第一能吏’必是最能勤勉办差的,可以着令他在管辖境内妥善安置接待那十万大军,想来待天气回晴,大军很快就能抵达京城。”
“唔,好。你这方法稳妥老成。”乾隆端茶啜了,含在嘴里品着半晌,才咽下去道,“你们怎么看?”
“十一阿哥所言甚是。”没人愿意得罪阿哥,何况听来的确在情在理。福康安只是抬头望着养心殿上悬着的“中正仁和”的牌匾,并不答话,刘墉自觉自己与阿桂同属‘傅党’,有纪昀这前车之鉴,若非有福康安打头,他是万不敢做这出头鸟的,因而也只能佯装赞同。
“既如此,赞同的都跪安吧。”乾隆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在跟前伺候久了的都知道,这位主子此时心情并不痛快,但没人知道原由也都只得恭身退下。
一时间众人散尽,乾隆复又睁眼,面前并肩站着的只有两人——户部尚书和珅与兵部尚书福康安。
二人的视线却从没在此交回过。
不愧是文臣武将,股肱重臣。乾隆略带了点子笑意,语气却依旧是凝滞的:“怎么?你们不赞同?”
和珅知道以阿桂与富察家的关系,福康安着实不好先开口,便率先甩袖跪下先声夺人:“阿桂绝不可能无的放矢,所奏灾情必定属实,甘肃连月豪雨绝无虚假,请皇上明鉴。”
福康安横他一眼,才从从容容提袍跪下道:“若雨灾属实,则原来的甘肃巡抚王擅望所报之‘甘肃连连大旱,颗粒无收’之言就是弥天大谎!此等枭獠之臣辜负了皇上对他的殷切期盼与栽培,不仅不该升任陕甘总督,还要压赴京城重重治罪!”
乾隆重新又木了脸,坐在原处须发不动,却也没个正式答复,和珅暗想,这福康安疾恶如仇想什么说什么从无顾忌的性子还是与当年一样,从不知道迎合二字如何书就,这乾隆前不久刚刚因为王擅望在甘肃巡抚任上管辖有方调剂有度,当着满朝文武夸他是‘天下督抚表率’当场擢升他甘肃巡抚任上署理陕甘总督事务——这廷寄刚发出去没多久,就再大张旗鼓地把人给抓回来问罪,就算王擅望罪证确凿,乾隆也不免担上个“识人不明”的过失,因而便道:“先前王擅望的确报了甘肃三年大旱,还因为他不要国库一分银子,靠着开捐纳输,靠着甘肃百姓,就自给自足解决了民生维续的难题——皇上出自为甘肃百姓天下百姓计的公心,这才立他为督抚表率——奴才以为,若王擅望果真谎报灾情,冒赈敛财辜负了皇上那的确是该千刀万剐,可万一其间有什么误会,岂不冤杀好官?因而奴才以为,即便要查也不必象上次查国泰那样大张旗鼓,而是宜别立名目,暗中查访,坐实罪证了再行问责不迟。”
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应俱全,方法对路又丝毫没去点破乾隆的怕担“识人不明”之名的心思,乾隆点点头道:“上次山东国泰案你办的很好,这次还是你去甘肃,别说查案,就以犒赏三军督令还师之名去甘肃宣旨——记着不到万不得已就别声张出去。”
“奴才遵旨。”
福康安天分极高之人,很快就明白这次又被和珅抢前一步,他自己虽不屑迎合拍马,但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和珅在揣摩圣意方面已经如火纯青。一咬牙道:“皇上,奴才也愿随往甘肃查案!”
和珅猛地一惊,余光所见,福康安一脸笃定,势在必得——他是有意为之!
“你?”乾隆似乎怔了一下,福康安天璜贵胄,又是带过兵的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若甘肃的兵出什么乱子他也弹压的住,可康儿的脾气他是了解的,从来目下无尘心高气傲,他就是怕他过刚易折,反倒坏事。
“皇上,若是以督令阿桂还师的名义去甘肃视察,实在没必要派上两个尚书,只会打草惊蛇让王擅望一党心生警觉。”他实在不想与福康安朝夕相对——他自问没那份勇气与定力!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甩开我么。福康安心中冷笑一声,嘴里却道:“皇上,阿桂大军就盘亘在甘肃,万一到时起什么哗变,奴才镇的住他们,光靠和珅,顶不了事!”
和珅一咬牙——他就这么赤裸裸地看不起他么!
乾隆伸手抚头——这两个都是人中龙凤才堪大用的,为什么次次都意见相左,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还真不知如何取舍——
“皇阿玛,儿臣愿与和大人同往甘肃!”
一声喊如石破惊天,众人齐齐回头望去,竟是十五阿哥永琰去而复返,跪在帘外朗声回道。
乾隆素知他这个儿子少年老成做事稳妥,似乎与和珅又从没冲突的,加上他皇子的贵重身份,倒的确是协往甘肃的好人选,心里也着实想磨练试探他一番,因而也不多加考虑,当下允道:“就依你的。以和珅为正钦差,佯以犒劳三军督令还师之名暗查王擅望冒赈一案——着十五阿哥协同学习办差,中途不可制肘干预,钦此。”
福康安万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迅速了结,但圣旨以下,对着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再不甘也只得强自咽了,与其他二人齐齐叩首道:“臣遵旨。”
一道箭划破肃静,牢牢地钉上靶心,簇新的羽尾兀自摇晃不止。和琳眯着眼,缓缓地放下弓,只听得身后一声喝彩:“好!”
他转过身,眉梢上立即透出十二分的愉悦:“哥,终于有空出宫回家看看拉?”
“恩,我又要放差了,这次去的是甘肃,放心不下家里,特特回来看看。”和珅走上前,如儿时一般大力地将弟弟抱个满怀,“你这些年武艺越发进益了,看着比我还强。”
“我哪能和哥哥比——你是金川实战历练过——”和琳话刚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些年来和珅最是忌讳别人再提起当年之事,应而忙转了话头,勉强笑道,“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天理教白莲教四处作乱;邻近诸小国也都毫不安分蠢蠢欲动,我如今已升了步军副尉,也是要预备着随时能上战场挣个功名才是,总不能要一直仰仗哥哥庇佑——”
和珅却似不怎么在意,还在想着今日养心殿跪安出来,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语。出了隆宗门,永琰要西走回阿哥居住的乾西五所,他与福康安却都得走臣子出宫必走的东华门。福康安向永琰行完礼,干脆就站在旁边等着和珅,他看在眼里却着实不想此时再与福康安多做纠葛,以福康安此刻的怒火中烧再加之肆无忌惮若在宫中起什么争